第170章 大黑天母,伏穰圣教
于是陈顺安动作不停,攒心钉再次飞出。
在倒地的曲九无首尸体、头颅之间来回穿梭,又毁尸灭迹,只留一地的细粉。
攒心钉好似醉酒了般,晃晃悠悠,钉尖散发着令人渗人的殷红。
陈顺安大手一招,便将其再次摄回。
鸮老三口中的攒心钉修补之法,陈顺安自然眼馋得紧。
但他有些害怕。
陈顺安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旁人的。
万一这鸮老三还藏着什么底牌,或者抓住陈顺安的贪婪给他下套……
那也太危险了。
鸮老三只能死一死了。
“多、多谢前辈相救!”
见陈顺安如此杀伐果断,上一瞬还在言笑晏晏跟鸮老三交谈,下一瞬却施以毒手。
朱屠夫慌忙收起钢刀,躬身行礼,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撼。
他行走江湖数十载,如今在菜市口卖猪肉,当个屠夫,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但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近距离接触斩五贼的高手。
达者为先。
看着面前这道将攀武道巅峰,距离宗师境界也不远的身影。
在震撼之余,朱屠夫又感到无比的激动。
那是看到自己所修之武道,日夜锤炼之技艺,原来能具备如此威能的畅想;
看到先贤披荆斩棘,执火求索的敬佩。
纯粹的,武道之心!
“你为何要跟着赵光徽?”
忽然,一道低沉呕哑的声音,在朱屠夫耳边响起。
察觉到陈顺安话语中的不善,朱屠夫顿时汗流浃背了。
隐隐觉得自己一旦说得不好,今日便也要步鸮老三的后尘。
“我为了打造这柄钢刀,欠了光徽钱庄不少银子……无奈只有卖身还钱,在赵光徽手下效命六年。”
陈顺安微微颔首,一手在前,一手负在背后,淡淡道,
“你可有什么愿望?”
愿望?
朱屠夫目光狐疑,沉默了下,道,
“回前辈,晚辈乃伏穰圣教蹄实,一切愿望皆奉大黑天母,不敢妄求私愿。”
陈顺安闻言,眼神轻动,道:“大黑天母?”
他忽然想到贺启强少年时所拜的那只大黑豕。
两者,是否对应同一尊神祇?
朱屠夫缓缓道来。
原来这大黑天母其实乃一个唤作‘伏穰圣教’的教派的唯一神祇。
说是这位大黑天母成道于一千年前,生长于白山黑水之中。
那个时候还没长白圣朝。
民生凋敝,大地荒芜,无数国度争斗不止。
大黑天母感众生饥馑之苦,自裂其躯,血肉化为沃野,鬃毛变为五谷,脊骨隆起为长白山,而一点先天不灭灵识,则化作一头玄黑巨猪,游走大地。
它以鼻拱开板结之土,引地下灵泉;以蹄踏碎顽石,疏通地脉。
其所经之处,草木丰茂,灵药自生,故被尊为开穑之祖、大地之灵。
白山人这才抓住契机,入关中原,问鼎神器。
所以‘伏穰圣教’的教义便是纳天下浊气,吞世间苦难,一切绯我谤我辱我,皆是修行。
而‘伏穰圣教’的教徒,便自称蹄实,多修各种横炼肉身之法。
而陈顺安想的也没错,贺启强所拜的大黑豕,便是伏穰圣教的‘黑尊’,相传乃大黑天母不灭灵识所化的玄黑巨猪,数万化身之一。
每位蹄实入教之前,都会有类似的大黑豕前来接引。
听罢朱屠夫的描述,陈顺安的表情有些诡异。
这大黑天母的口气还真大啊,说得整个天地都是祂孕育所化一般。
就连长白圣朝的立国,都脱不了祂的帮助。
所以,毫无例外。
伏穰圣教成了邪教,被长白圣朝严厉打击,视为反贼会匪。
南方有啯噜会,不信仙神,只信自己,发展袍哥,要造反。
北方有伏穰圣教,信大黑天母,吸纳三教九流、底层百姓,传授横炼之法,也要动摇长白圣朝的根基。
还有海外诸国,乾宁国虎视眈眈,意图动摇圣朝社稷。
“好热闹啊……”
陈顺安摇了摇头。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吸收、总结一下‘伏穰圣教’这样能在长白圣朝的打击报复下,还能死而不僵的教派的经验。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他也得编撰出一段神之又神,旁人一听就肃然起敬的教义出来。
“罢了,那你收尾吧。然后这半月离开武清县,不得露面出手,否则,鸮老三便是你的下场。”
陈顺安心胸向来宽广,哪怕朱屠夫为赵光徽卖命,也不会随意取其性命。
当然,朱屠夫归属伏穰圣教,信奉大黑天母,也发挥了微不足道的作用。
下一瞬,陈顺安的身影在原地消失。
动似飞仙,快速出现于鱼庄的许多角落。
鱼庄虽然乌烟瘴气,这些锅伙也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但鱼庄作为他们的驻点,陈顺安还是找到了七八百两银子和一些值钱的东西。
除此之外,便是数量不少,估摸着有四五担之多的香妙心清膏。
只是陈顺安犹豫了下,并未取走这些银两,只是确定再无其余珍宝后,才顺走了几条宝鱼,转身钻入黑暗之中。
夜色四合,香堂附近的血腥气渐渐弥漫。
隐隐察觉到陈顺安离去,朱屠夫紧绷的肩背这才微微松弛,长舒一口浊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没做犹豫,先是走入香堂,把那惊魂未定的爷俩拎了过来,问道,
“鱼庄里,有哪些人是被掳来的?藏身何处?”
鲁勺子如梦初醒,连忙在前面带路。
那少年郎沉默着跟在两人身后,只是当经过鸮老三的骨灰时,猛地上前,匍匐在地,抓起几把骨灰扬起。
真挫骨扬灰了。
出了院子。
几名锅伙或倚或坐,抽着旱烟吸着心清膏,此刻瞅见朱屠夫这个陌生面孔,纷纷愣了下。
三爷什么时候,口味变得这么重了?
这厮长得跟成精了的野猪精似的,刚鬃扇耳,身粗肚大,这样下得去嘴?
这几个锅伙不由得笑骂一句:“你这狗日的,从哪里……”
寒光乍现。
话音戛然而止。
几颗大好头颅抛洒空中。
朱屠夫杀人如屠猪狗,所过之处,伏尸遍地。
他的刀法毫无花巧,只有最纯粹的力量与速度,如劈柴剁骨,精准而高效。
求饶声、惨嚎声、兵刃折断声次第响起,又很快归于沉寂。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鱼庄中再无一个站着的锅伙。
就算有人想逃,也被其快步追了上去,一刀了账!
这些锅伙,全杀了可能有冤枉的,但接一个毙一个肯定有漏网的。
朱屠夫的挑选原则很简单。
凡是高于车轮的,都该死。
车轮还是倒放在地的。
咔嚓!
地牢中,随着钢刀挥动,寒光一闪,儿臂粗的铁链应声而断。
几十个被掳来的男女蜷缩在草堆里,见朱屠夫那比恶人还恶的脸庞,吓得瑟瑟发抖,呜咽声此起彼伏。
“能动的,自己走。有亲戚的投亲戚,没地方的……自求多福。”
朱屠夫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口音。
俘虏们愣了片刻,随即如梦初醒,相互搀扶着,踉踉跄跄地涌出地牢。
朱屠夫分了鱼庄家当,散了细软,厨子厨娘各个帮工,也纷纷遣散了去。
至于那些香妙心清膏,则被他和鲁勺子几人一起,统统洒了生石灰,埋入地底。
最后,朱屠夫走入厨房,提出一桶腥臊的猪油。
朱屠夫将那桶油尽数泼在木质结构的房屋、旗杆、以及那些尸身上。
随即取出火折子,迎风一晃,橘红色的火苗在他粗糙的掌心跳跃。
他看也未看,信手一抛。
“轰——”
火苗触油即燃,瞬间化作冲天烈焰,贪婪地舔舐着山寨的一切。
熊熊火光映亮了他半边脸庞,胡子拉碴,鼻直口阔,长相凶狠,丑陋难言。
但兽面人心。
‘扑通’一声响起,他背后的窑娃忽然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声音恳求道,
“前辈,我想拜你为师。请你收我为徒!”
拜师?
朱屠夫忽然回想起刚才那人。
他忍不住笑骂一声:“老子都想拜师呢!”
窑娃有些失魂落魄的低下头。
鲁勺子叹气几声,却不敢劝言。
朱屠夫忽然又注意到窑娃那浓眉大眼,长相俊朗的模样,不由得心生几分亲近之意,看得也顺眼了些。
“这样吧,跟我杀猪吧。我教你杀猪。”
忽然,朱屠夫咧嘴一笑。
窑娃愣了下,张开了嘴,没反应过来。
然后他爹鲁勺子,一把按住他的脑袋,就是砰砰砰朝地上撞了几下,然后看向朱屠夫,话语隐含巴结道,
“爷,这娃不懂事,他肯定答应了……窑娃,你开腔啊!”
“哈哈哈!!!”
朱屠夫大笑几声,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摸着怀中钢刀,只剩几道干笑,
“不过先跟我去乡下收猪吧。这武清县,暂时没法待了。”
开玩笑,那位斩五贼的前辈,似乎对赵光徽颇为不待见,话里话外,都透露着赵光徽活不过这几日了。
风紧扯呼,赶紧切割,跑路下乡吧!
……
晨光熹微,江面碎金跃动。
一艘快船劈开氤氲水汽,如离弦之箭驶向阪野津渡。
路靖立于船头,脸色有些苍白,浑身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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