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霍夫曼先生那场“妻管严”风波，以一种谁也没预料到的、近乎荒诞的方式，促成了合作，还给林晓棠带来了一种极其复杂的“立功”感。厉星辰那句“正向扰动”的评价，更是让她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这对自己而言是福是祸。她感觉自己像是一颗被投入精密仪器中的不规则石子，原本只会造成故障，现在却偶尔能歪打正着地敲出点有用的声音，这让掌控仪器的人对她的态度变得更加难以捉摸。

在这种忐忑不安中，厉家迎来了一场相对轻松的家庭聚会——庆祝厉星辰一位堂姐的孩子满月。聚会设在本宅的花园里，阳光明媚，气氛温馨，少了些商业场合的勾心斗角，多了点家常的烟火气。长辈们逗弄着婴儿，小辈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连一向冷面的厉星辰，神情也似乎柔和了几分。

林晓棠依旧被“安置”在厉星辰视线可及的范围内，坐在一顶遮阳伞下，面前摆着精致的点心和果汁。她努力降低存在感，小口吃着蛋糕，希望今天能平安度过。

然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尤其是厉家这样的地方。消失了有一阵子的苏柔，今天也出现了。她穿着一身柔和的鹅黄色连衣裙，化了淡妆，看起来清纯可人，正乖巧地陪在厉老夫人身边，轻声细语地说着话，逗得老夫人眉开眼笑。她似乎已经完全从上次“泼果汁”事件的打击中恢复了过来，甚至显得更加……沉稳？或者说，更加小心翼翼地维持着那副纯洁无害的形象。

林晓棠瞥了她一眼，心里没什么波澜，只希望对方今天别来招惹自己。她无聊地观察着周围的人，目光扫过苏柔手腕上戴着一串看起来不太起眼、但质地温润的檀木珠子手链时，微微停顿了一下。那手链的样式很特别，珠子大小不一，上面似乎还刻着极细微的、看不懂的符文。

【咦？苏柔还信佛？戴个木珠子手链？】　她纯粹是闲着没事瞎琢磨，【看着挺旧的，不像新买的，难道是家里传的？跟她那身小清新裙子不太搭啊，有点违和。】

【不过话说回来，她最近是不是太安静了点？上次吃亏之后，就没什么动静了，以她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不太科学啊？】

【是在憋大招？还是学聪明了，知道厉星辰不吃她那一套，换策略了？】

【换策略的话……走贴心小棉袄路线？讨好老夫人？这倒是个思路，毕竟厉星辰好像挺尊重奶奶的。】

她这些漫无目的的猜测，像往常一样在内心流淌。因为聚会环境相对嘈杂，她的“心声”音量似乎也自动调节到了“背景音”模式，并不突兀。

然而，当她内心闪过“走贴心小棉袄路线？讨好老夫人？”这个念头时，正巧苏柔端着一杯温茶，姿态优雅地递到厉老夫人手中，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濡慕乖巧的笑容。那笑容，在林晓棠看来，不知怎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刻意和熟练感？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一个更加大胆的、基于她看过无数狗血剧经验的猜测，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这笑容……也太标准了吧？嘴角弧度，眼神温度，简直像拿尺子量过的。】

【话说，她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孤女，是怎么被厉家收养，还能在老夫人面前这么得宠的？光靠长得像小白花和会哭吗？】

【会不会……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傻白甜？从一开始接近厉家就是有目的的？比如……早就知道厉星辰的身份和地位，故意营造某种形象来投其所好？】

【那手链……看着不像普通东西，会不会是什么……信物？或者暗示她真实来历的线索？】

她越想越觉得可疑，吐槽之魂开始燃烧：

【要真是这样，那这姐妹心机可太深了！潜伏在厉家当团宠，目标直指厉星辰？这剧本我熟啊！替身文学？白月光归来？不对，她好像是原装白月光？】

【等等，如果她真有隐藏身份，那她怕狗会不会也是装的？为了强化‘柔弱可怜’的人设？】

这些念头，带着林晓棠特有的、天马行空的脑补和尖锐的质疑，虽然音量不大，但在她周围一小片区域，还是清晰地“播放”了出来。

当时，厉星辰正站在不远处，和一位堂兄闲聊，目光偶尔会扫过全场。苏柔则刚给老夫人递完茶，准备回到自己的座位。

林晓棠内心那句“会不会……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傻白甜？从一开始接近厉家就是有目的的？”如同一声惊雷，在相对和谐的花园聚会中炸响！

厉星辰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缓缓转过头，目光锐利如鹰隼，第一次不是看向林晓棠，而是直直地射向了刚刚坐下的苏柔！那眼神充满了审视和冰冷的探究！

苏柔脸上的甜美笑容瞬间凝固！她像是被无形的针狠狠扎了一下，身体猛地一僵，端着茶杯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她下意识地、飞快地用另一只手捂住了手腕上的那串檀木珠子，眼神里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惊慌和……恐惧？！那是一种底牌被人猝不及防掀开时的极度恐慌！

她猛地抬头，视线惊慌失措地寻找声音来源，最后死死盯住了遮阳伞下、正被她自己脑补惊到的林晓棠！那眼神，不再是以前那种委屈、嫉妒或害怕，而是充满了怨毒和一种被看穿一切的骇然！

“柔柔，怎么了？脸色这么白？”旁边的厉老夫人察觉到她的异常，关切地问。

“没……没什么，奶奶，”苏柔猛地回过神，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可能……可能有点晒到了，头有点晕。”

她说着，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任何人，尤其是厉星辰那冰冷刺骨的目光。

花园里的气氛，因为这几秒钟的诡异凝滞和苏柔的失态，变得微妙起来。一些敏锐的家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交换着疑惑的眼神。

林晓棠自己也傻眼了。【我靠？！不是吧？！我又蒙对了？！】

【她反应这么大？！难道我真说中了？！她真有隐藏身份？！那手链真是信物？！】

【完了完了！我是不是捅马蜂窝了？！她知道我能‘看穿’她了？！】

极度的震惊和后怕让她心脏狂跳。

厉星辰没有再看向苏柔，也没有看林晓棠。他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抿了一口酒，仿佛刚才那锐利的一瞥从未发生。但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却让周围的人都安静了几分。

聚会后续的气氛明显变得有些沉闷和诡异。苏柔以身体不适为由，早早地告退离开了，背影仓促，甚至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聚会结束后，林晓棠心惊胆战地回到客房，坐立不安。她感觉自己好像无意中引爆了一颗定时炸弹。苏柔最后那个怨毒的眼神，让她不寒而栗。

晚上，她正对着窗户发呆，房门被轻轻敲响。钱管家站在门外，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林小姐，少爷请您去书房一趟。”

林晓棠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硬着头皮走进书房。厉星辰站在窗边，背对着她，窗外是沉沉的夜色。

他没有转身，直接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关于苏柔，”他顿了顿，“把你今天想到的，所有关于她的‘猜测’，再说一遍。”

林晓棠浑身一颤，手脚冰凉。

他果然听到了！而且，他认真了！他要她“重复”那些她自己也觉得是脑补的“猜测”！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的那些无心之言，可能……真的触及了某个被精心掩藏的秘密？

而她，这个一心只想逃离的吐槽役，似乎又一次，在不知不觉中，被卷入了更深的漩涡中心。

苏柔的底牌下，到底藏着什么？而厉星辰，又会如何利用她这又一次“歪打正着”的“剧透”？

林晓棠看着厉星辰冰冷的背影，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了悬崖边缘，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名为“真相”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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