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2章 弹劾牛首辅(一)

“诸君！”周鸾振臂高呼，声音清越而充满感染力，“大名府尹徐同文，蛊惑圣听，行所谓‘新政’，实乃盘剥良善，苛政猛于虎！此策若行，天下士绅寒心，黎民百姓亦将深受其扰！此乃动摇国本，违背祖训之恶政！我等读圣贤书，受孔孟教诲，岂能坐视奸佞横行，国将不国？！”

“周兄所言极是！”

“罢黜徐同文！废止恶政！”

“维护祖制！清君侧！”

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响应。这些士子，多数出身士绅之家，家族利益与“士绅一体纳粮”政策尖锐对立。

加之周鸾等有心人暗中串联鼓动，将新政描绘成皇帝受武人和李胜等“幸进”之辈蛊惑、意图摧毁士人根基的暴政，轻易便点燃了他们的怒火。

一份由数百名士子联名签署的“万言书”被呈递入宫，言辞激烈，直指徐同文“祸国殃民”，要求皇帝“罢官严惩，以谢天下”，并立即停止所谓的新政试点。

消息传入东华殿时，皇帝朱寿正在批阅奏章。

初闻此讯，他先是愕然，随即摇头：“不可能！定是些许学子受人蛊惑，一时激愤……”

他对自己即位以来首次开科取士的这批“天子门生”抱有天然的期许，认为他们应当理解自己富国强兵的苦心。

然而，当司礼监太监将那份厚厚的、写满了激昂文字和密密麻麻签名的“万言书”以及大量内容相似的奏表堆到他御案上时，他脸上的不信渐渐凝固，转而化为一种被背叛的冰冷。

他一目十行地扫过那些奏表，里面充斥着对新政的曲解、对徐同文的攻讦，甚至隐隐将矛头指向了他这位皇帝的决策。字里行间，他看到的不是为国为民的赤诚，而是对自身特权利益的顽固守护，以及那种士人特有的、自以为掌握着道德真理便可干涉一切的傲慢。

“呵……呵呵……”皇帝放下奏表，发出一阵低沉而冰冷的笑声，“好，好得很！朕的‘天子门生’！朕寄予厚望的‘国家栋梁’！竟是如此‘深明大义’！”

他终于相信了，昨日朝堂上的“倒牛”闹剧与今日宫门外的士子请愿，绝非孤立事件。

这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反扑！

目标直指他的新政，直指他的权威！

尽管怒火中烧，但皇帝尚存理智。

他知道这些读书人影响巨大，牵连甚广，若以强力镇压，必致物议沸腾，史笔如刀，对他这位登基不久的年轻皇帝极为不利。

他强压怒火，派遣一名司礼监随堂太监带着他的口谕出宫安抚，要求士子们散去，承诺朝廷会慎重考虑他们的“建言”，勿要聚众惊扰宫禁，以免干犯国法。

然而，皇帝的退让却被士子们视作了软弱和理亏。

那传旨太监刚出宫门，宣读口谕，便被激愤的士子们围住。

他们自恃身份，对这些“阉奴”向来鄙夷，此刻更是将对新政的不满发泄到了太监身上。

“阉竖！安敢在此饶舌！”

“回去告诉陛下，我等为国直言，死又何惧！”

“定是尔等小人蒙蔽圣听，才使陛下行此恶政！”

冷嘲热讽不绝于耳，更有情绪激动者，竟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土块向太监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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