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5章 一板子下去老实了(一)

皇帝的眼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众人，最终，牢牢定格在了跪在前排、身形挺拔的周鸾身上。

“周鸾。”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失望与痛心，“朕钦点的探花郎，翰林清贵，前程似锦。你……你就是如此报答朕的知遇之恩？聚众闹事，咆哮宫门，乃至哭庙逼宫？！你读的圣贤书，就是教你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吗？！”

周鸾感受到皇帝的目光，心中先是一紧，随即那股“殉道”般的情绪又涌了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向皇帝的目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沉稳而悲怆：“陛下！学生此举，非为私利，实为公义！士绅乃国家之根基，优待士人乃祖宗成法！徐同文所行新政，盘剥士绅，无异于自毁长城，动摇国本！学生身为陛下臣子，眼见社稷将倾，岂能缄默不言？纵斧钺加身，亦不敢忘忠君爱国之本分！”

他这番话，将自己置于道德的制高点，仿佛他才是那个忧国忧君的忠臣，而皇帝则是受了蒙蔽的昏君。

皇帝看着他这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气极反笑。

他强压着立刻下令将其拖下去的冲动，决定再给这个年轻的探花最后一个机会，也是给朝廷和自己留一点转圜的余地。

他冷哼一声，语气森然：“好一个忠君爱国！朕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说！是何人幕后指使，蛊惑尔等行此狂悖之事？你若从实招来，朕或可念你年少无知，从轻发落！”

这原本是皇帝递出的一个台阶，希望周鸾能顺势下坡，甩锅给真正的幕后主脑，事情或许还有缓和的余地。

然而，周鸾却完全会错了意！

他见皇帝追问幕后主使，而非立刻严惩自己，心中那点侥幸和自得瞬间**——

陛下果然还是顾忌天下士林清议！

他不敢动我！

这是在虚张声势！

于是，他非但没有顺势而下，反而将脖子梗得更直，声音也更加激昂，带着一种近乎表演式的“刚直不阿”：“陛下！此事乃学生与诸位同窗，感于义愤，自发而为！为江山社稷，为天下苍生，何须他人指使？若要追究，学生愿一力承担！只求陛下幡然醒悟，废止恶政，亲贤臣，远小人，则天下幸甚，社稷幸甚！”

他甚至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额角触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番“慷慨陈词”，将他内心包裹得冠冕堂皇。

周围的几个死硬派士子也被感染，跟着喊了起来：“学生等愿与周探花同罪！”

“呵……呵呵……好，很好！”

皇帝再度怒极反笑，那笑声冰冷刺骨，让在场所有官员都心底发寒。

他最后一点耐心被彻底耗尽了。

他不再看周鸾，目光转向侍立神机营将领。

“冥顽不灵，巧言令色！给朕打！狠狠地打！就在这里打！朕倒要看看，是他的嘴硬，还是朕的板子硬！”

“陛下！不可啊！”牛敦闻言，魂飞魄散，连忙出列跪倒，“周鸾乃是陛下钦点探花，国家栋梁，岂可轻易施以刑罚？如此恐寒了天下士子之心啊！”

“天下士子之心？”皇帝猛地转头，目光如利剑般刺向牛敦，语气充满了讥讽与怒火，“牛阁老，到了此刻，你还在跟朕谈士子之心？他们今日敢哭庙逼朕，明日就敢造反！他们的心，早已不在朕这里，不在朝廷这里，而在他们自己的田亩特权之上！你再敢多言，朕连你一并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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