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5章 杀不尽的忠臣(二)

浓郁的血腥气和死亡的恐惧，终于彻底压垮了剩下官员的意志，他们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地表示“愿追随王爷”。

看着眼前这群被死亡威胁勉强屈服、面如死灰的官员，再看看地上那几具尚温的尸首，朱余健心中没有半分掌控权力的快意，反而涌起一股彻骨的寒意和绝望。

这么多人……

他们宁可死，也不肯追随他“清君侧”！

他就算靠着屠刀暂时控制了汴梁城，人心呢？军心呢？

朝廷大军一到，这汴梁城，这看似庞大的“势力”，又能坚持几天？

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恐惧将他淹没，他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肥胖的身躯微微摇晃，喃喃道：“完了……众叛亲离……孤家寡人……本王……本王还能怎么办……”

就在这时，那名提出“散尽家财、挟持官员”建议的幕僚，见事已至此，为了活命，眼中闪过一丝更加疯狂的光芒，他凑到失魂落魄的南安王耳边，压低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王爷！事已至此，回头无岸！朝廷绝不会饶恕我们！为今之计，只有……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朱余健茫然地看着他。

那幕僚一字一顿道：“派人，去关中，投降……刘宗敏！”

“什么？！”朱余健猛地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幕僚急声道：“王爷！刘宗敏刚刚僭号**，正是需要装点门面、招降纳叛之时！您是大梁正牌亲王，德宗嫡孙，身份尊贵无比！若您肯屈尊降贵，率汴梁投诚，他刘宗敏必定欣喜若狂，视若珍宝！届时，我们可向他求援，请他派兵来接应，共守汴梁！将这烫手的山芋和朝廷大军的兵锋，都丢给那些流寇去抵挡！我们可保全性命，甚至……另作他图啊王爷！”

投降流寇？

将祖宗基业、中原重镇拱手让与贼酋？

朱余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这是比造反更加耻辱、更加大逆不道的选择！

但……看着满地的鲜血，想着即将到来的朝廷天兵，那灭族的恐惧最终压倒了一切。

他脸上肌肉扭曲，最终，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绝望而嘶哑的声音：

“就……就依先生……去办……派人，去联络……刘宗敏……”

汴梁城内的血腥气尚未散尽，南安王朱余健深知时间紧迫，朝廷缉拿他的大军或许已在路上，他必须抢在前面，找到一条“生路”。

他唤来自己的嫡子朱载堃。

这位年轻的郡王平日里养尊处优，何曾见过王府节堂内那般尸横遍地的惨状，此刻已是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

“堃儿，”朱余健抓住儿子的肩膀，手指因用力而发白，眼中布满血丝，“如今已是生死存亡之秋！为父……为父给你一个重任，你即刻带着为父的亲笔信，秘密前往洛阳，去见那……去见大汉皇帝麾下的陇西王李洪基！”

朱载堃一听“李洪基”三个字，腿都软了，带着哭腔道：“父王！那……那是流寇头子啊！我们乃天潢贵胄，岂能……”

“闭嘴！”朱余健低吼道，状若疯魔，“什么天潢贵胄！活下去才是要紧！你记住，态度要谦卑，言辞要恳切！就说本王……本王深知大汉皇帝乃天命所归，愿献上汴梁重镇，率河南军民归顺，只求……只求一条活路，若能得封爵之位，更是感激不尽！”

他将一封措辞极其卑躬屈膝的亲笔信塞到儿子手中，仿佛递出的不是信，而是自己最后一丝尊严。

朱载堃不敢再违逆，在一队绝对忠诚的王府死士护送下，趁着夜色，如同丧家之犬般，悄悄溜出已是风声鹤唳的汴梁城，一路惶惶向西，前往被李洪基部占据的洛阳。

数日后，洛阳，原福王府邸，如今已成了“陇西王”李洪基的行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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