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8章 友军有难疾如风(二)

随着零散却持续不断的铳声，冲近的流寇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壁，纷纷倒地。

然而，后面的人立刻踏着尸体继续前冲。

双方就在这狭小的接触面上进行着最原始、最惨烈的消耗。每一寸土地的争夺，都堆砌着无数的尸体和残肢断臂。

在神机营四大营的侧翼，吴长白率领的三千海山关边军，同样陷入了苦战。

刘宗敏的总攻命令一下，原本与他们纠缠的流寇部队也如同打了鸡血般猛扑上来，更有生力军从侧翼包抄，试图将他们与新军主力分割开来。

“结阵！圆阵防御！”

吴长白年轻的脸庞上沾满了血污和汗水，他挥舞着战刀，指挥部下结成一个紧密的圆阵，长枪在外，弓弩手在内，试图抵挡来自多个方向的攻击。

海山关边军利用娴熟的小队配合，不断给进攻的流寇造成杀伤。

然而，流寇的人数实在太多了，杀了一批，又涌上来两批。

他们如同被困在礁石上的孤舟，承受着狂风暴雨般的连续冲击。

“少将军！撑不住了！贼兵越聚越多，新军那边好像也被缠住了，咱们快要被包圆了！”

一名浑身是血的部将冲到吴长白身边，声音带着绝望，“撤吧！再不撤，咱们这点老家底都要赔在这里了！留得青山在啊！”

另一名将领也低声道：“少将军，吴总兵让您来是历练，不是把命丢在这儿……咱们已经尽力了，现在局势已非我等能挽回，保存实力，方为上策啊！”

吴长白心脏狂跳，他何尝不知形势危急？

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熟悉面孔，这些都是他父亲一手带出来的老弟兄，是海山关的根基！

如果全军覆没在这里，他如何向父亲交代？

思维中“保存实力”的本能开始占据上风。

但他又瞥了一眼远处那杆依旧在硝烟中若隐若现的龙旗，以及深陷重围却仍在死战的新军阵营。

一旦他们这边率先溃退，新军的侧翼将彻底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届时，就算他吴长白能带些人逃回去，皇帝若有不测，或是大军惨败，朝廷追责下来，他们吴家一样吃罪不起！

“收拢部队！向新军大阵方向靠拢！我们……伺机而动！”吴长白最终做出了一个艰难而现实的决定。

他没有选择立刻溃逃，也没有死战到底，而是试图在自保与责任之间找到一个危险的平衡点。

整个正面战场，已然化作一座巨大的血肉磨坊。

刘闯率领精锐骑兵猛冲一阵，见侯小乙如同跗骨之蛆般死死缠住自己，另一路寄予厚望的奇兵又被那不知名的梁军百户斩杀，心知突袭皇帝、一举定鼎的良机已然错失。

他虽是悍将，却也知进退，绝不恋战，立刻唿哨一声，率领麾下骑兵如同潮水般退去，返回本阵，准备重整南翼大军，以泰山压顶之势，步步为营，从侧翼彻底碾碎梁军。

御前暂时转危为安。

浑身浴血的侯小乙策马而回，他那身精良的甲胄上插着七八支箭矢，如同刺猬一般，所幸甲胄坚固，并未伤及要害。他来到皇帝马前，抱拳沉声道：“陛下，末将无能，未能擒杀刘闯，请陛下治罪！”

朱寿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后怕，连忙道：“爱卿何罪之有！若非你拼死阻击，朕几危矣！此战，你当记首功！”

他目光灼灼，充满了激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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