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3章 御前黑云军(一)

当下，袁老秀才便站起身，以“时辰不早，莫要打扰侯府清净，也让英莲和孩子好生休息”为由，领着意犹未尽的一众亲眷，告辞离开了武安侯府。

第二天，京师东城，一处不算大但收拾得干净利落的小院，迎来了它的新主人。

刘德功带着妻子董真真和一个小丫鬟碧儿，正指挥着临时雇来的几个帮工安置家当。

这处小院，几乎花光了他多年积攒的军饷和此次陛下赏赐的大部分金银，但看着妻子脸上满足的笑容，他觉得一切都值了。

董真真曾见识过真正的奢华，但那些早已如过眼云烟。

如今，这个完全属于他们夫妻的小院，虽不华丽，却让她感到了久违的安稳与幸福。

她细心地擦拭着桌椅，布置着简单的陈设，眉眼间尽是温柔。

忙活了一阵，夫妻二人在收拾妥当的正屋稍作休息。

喝着董真真沏的粗茶，刘德功望着窗明几净的新家，心中感慨，不由叹了口气。

“夫君如今高升，又有了自己的宅院，为何还叹气？”董真真关切地问道。

刘德功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离汴梁前，上司侯小乙叮嘱他的那番话说了出来。“……侯将军让我以后莫要总把武安侯的恩情挂在嘴边，我这心里，始终有些想不明白。武安侯待我恩重如山，若无他提拔，我刘德功焉有今日？为何如今反倒不能提了？”

董真真闻言，秀眉微蹙。她仔细询问了侯小乙说话时的神情语气，又结合这些日子从丈夫口中听说的，皇帝在广平镇如何处置临阵脱逃的将领、如何借机削夺兵权、如何严惩宗室收敛财货等事，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模糊而令人心惊的猜测。

她沉吟片刻，压低声音道：“夫君，侯将军此言，或许……并非针对武安侯，而是为了保全你。”

“保全我？”刘德功一愣。

“嗯。”董真真斟酌着词句，“陛下如今锐意进取，大力提拔新军，意在掌控绝对的兵权。夫君你原是武安侯心腹嫡系，如今骤然被陛下拔擢至天子亲军高位，若你时时不忘旧主恩情，落在有心人眼里，会如何想？陛下若听闻，又会如何想？是否会觉得你……心念旧恩，忠于武安侯胜过忠于陛下？”

刘德功听得先是一愣，随即猛地瞪大了眼睛，背后瞬间沁出一层冷汗：“这……这怎么可能！武安侯对陛下忠心耿耿，我刘德功也对陛下绝无二心！”

“夫君忠心，妾身自然知晓。”董真真握住他有些冰凉的手，柔声安慰，“但帝王心术，深似海。或许侯将军只是未雨绸缪，谨慎起见。你如今既入黑云军，便是天子门生，首要之务自是忠君报国。将武安侯的恩情深藏于心，谨言慎行，办好陛下交代的差事，方是正理。想来武安侯若知，也必会赞同侯将军的提醒。”

听了妻子的分析，刘德功心头的困惑虽未完全消散，但那莫名的惊悸感却平复了许多。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点头道：“真真你说得对！是我想得浅了。以后我定然谨记，忠于王事，办好差遣！”

就在夫妻二人说话间，院门外传来帮工的声音：“刘大人，门外有位姓袁的秀才，递了帖子求见。”

刘德功接过那张朴素的名帖，看了看上面的名字“袁文博”，眉头微皱，搜索记忆，并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一位秀才。

他虽是粗人，如今身份不同，也知道不能随意怠慢读书人，便道：“请他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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