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1章 抢钱的皇帝(二)

“陛下仁德！”几位翰林御史连忙躬身称赞，虽然觉得五万两相对于九十万两和巨大的伤亡人数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但皇帝肯松口，已是难得。

圣旨和五万两抚恤银很快便被下发至饱经战乱的中原道地方官署。

这道旨意和这笔银子，在层层叠叠的官僚机构中，激起了阵阵贪婪的涟漪。

中原道督师侯恂坐镇统筹粮秣，对此等“微末小事”只是瞥了一眼，便交由下面具体经办。

各级官员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都知道这是皇帝“施恩”的面子工程，但也清楚这并非军国要务，皇帝不会真的派人下来仔细核查。

于是，一场心照不宣的分肥盛宴开始了。

“陛下仁厚，体恤民艰啊！”

“只是这银子一路转运、清点、核发，处处都需要人手、耗费……下面办事的弟兄们，也不能白忙活不是？”

知府慢条斯理地品着茶，眼皮都没抬一下：“嗯，皇恩浩荡，吾等自当体会圣意，将抚恤妥善发放到苦主手中，莫要负了陛下的一片苦心。具体事宜，你看着办吧，总要给经手的吏员们一些辛苦钱。”

“大人明鉴！”师爷心领神会。

五万两银子，从道府到州县城，每一层都在“火耗”、“折损”、“经办费”的名目下被刮去一层油水。

等到这笔抚恤银最终分发到虎牢关周边那几个伤亡最重的州县时，已然缩水了大半。

县衙之内，更是重灾区。

县令、县丞、主簿、典史……乃至下面的三班六房，哪个不觉得自己该有一份？

“王头儿，这是咱们县分到的三百两抚恤银，名单在此，一共阵亡、失踪壮丁一百五十七人，您看……”户房书吏将一份清单和一小箱银子推到吏目面前。

那姓王的吏目掂量了一下钱箱，又扫了一眼名单，嗤笑一声：“三百两？一百五十七人？平均一人还不到二两银子？妈的，上面那些老爷们心可真黑！”

他骂归骂，手上的动作却不慢，熟练地从箱子里抓出几块较大的银锭，揣进自己怀里，又拿出几块小点的，分给身边几个眼巴巴看着的得力手下。

“剩下的，换成铜钱！”王吏目吩咐道，“按名单，每家……嗯，给一百文吧！妈的，这帮泥腿子，能拿到皇上的赏钱，已经是祖上积德了！”

“一百文？头儿，这……是不是太少了点？怕那些刁民闹事……”一个年轻些的衙役有些不忍。

“闹事？”王吏目眼睛一瞪，“他们敢！能为皇上效力而死，是他们的福气！皇上日理万机，还能记得给他们发赏钱，他们不感激涕零，还敢闹？反了他们！谁要是敢多嘴，就给老子抓进来，好好教教他们什么叫皇恩浩荡！”

于是，在虎牢关外数十里，一个刚刚遭受了战火和征发双重蹂躏的破败村庄里。

几个衙役如狼似虎地闯进村子，敲着破锣，将村里那些失去了儿子、丈夫、父亲的妇孺老弱驱赶到村口的打谷场上。

捕头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不知从谁家搬来的破椅上，斜眼看着面前这群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眼中带着麻木与惊恐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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