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5章 兵临邙山(二)

目光所及，旌旗招展，营垒连绵如云，将偌大的洛阳城围得水泄不通。

新军四大营，加上新近成立、由指挥同知吴长白和佥事刘德功率领的第五营，以及刘泽清的忠武军、左梦庚、上官云中等部，还有河南道本地残存的宣武军等兵马，再加上随军的宗室勋贵及其部曲，林林总总，实数逾十二万，对外则号称五十万天兵！

自去年冬日誓师出京，破虎牢，克荥阳，一路势如破竹，将盘踞洛阳的“中山王”、“龙骧大将军”刘闯堵在了这座前朝东都之内。

朱寿胸中豪情激荡，只觉得乾坤在手，天下我有。

他尤其感到自豪的是，自己驾驭的，是一支超过十万人的庞大兵团！

回想起姐夫李胜所著的《燕州练兵实纪》，其中所述，多为万人以下的营阵操演、战术配合。

如今亲历大战，朱寿才深切体会到，能率领十几万大军从容转战数百里，并连战连捷，是何等不易！

这绝非纸上谈兵所能及，自己这份统御之才，已然超越了！

朱寿望着远处洛阳城头隐约可见的守军旗帜，一股模仿古之雄主的诗意涌上心头，他不禁朗声吟道：

“效仿高皇唱大风，功业当追宋武皇！”

随侍的文武近臣闻言，无不纷纷出声赞叹。

“陛下雄才大略，诗赋亦显帝王之气！”

“此战必克，中兴大梁，便在眼前！”

然而，在这片歌功颂德声中，李威却眉头紧锁，他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陛下诗才武略，臣等拜服。只是……眼下有一急务，关乎民心稳定，臣不得不报。”

“讲。”朱寿心情正好，随口应道。

“陛下，如今正值春耕农忙，然为供应大军，河南道各州县征发民夫已超过十万之数，且仍在增加。田间稼穑之事，几近荒废。更甚者……”

李威顿了顿，偷眼看了看朱寿的脸色，才继续道，“更甚者，如刘泽清总兵所部，以及左梦庚、上官云中等军镇兵马，借着征发之名，行敲诈勒索之实。强索钱粮、驱役民夫如牛马，动辄打骂，甚至……甚至有纵兵劫掠周边村落之举。百姓怨声载道，恐生变故啊陛下！”

朱寿闻言，脸上的得意之色稍稍收敛，但并未如李威预期般震怒。他沉默片刻，目光依旧盯着远处的洛阳城，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李卿，你的忧虑，朕知晓。然，当务之急，乃是攻破洛阳，剿灭刘闯此獠！此乃犁庭扫穴之战，关乎中原大局，乃至天下气运！岂能因些许扰民之事，自乱阵脚，挫伤我军锐气？”

他转过身，看着李威，“你是河南道安抚使，安抚地方、维系民心，是你的职责。眼下，你要做的，是尽力安抚那些百姓，告诉他们，今日之苦，是为了明日之安！待朕剿灭流寇，光复洛阳，自会减免赋税，厚加抚恤，补偿他们今日的付出。”

他挥了挥手，仿佛拂去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至于刘泽清等人……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只要他们能助朕破城，些许跋扈，朕暂时可以容忍。军中士气高昂，求战心切，此乃破敌利器，岂能因小失大？”

李威张了张嘴，还想再劝，但看到皇帝那坚定而充满自信的眼神，知道再言无益，只得将满腹的担忧咽回肚里，躬身道：“臣……遵旨。必当尽力安抚，维系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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