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5章 李胜的逆耳忠言(一)

李胜放下抄件，叹了口气，指了指上面的几行字：“你们看这里，‘贼酋刘闯率残部趁夜突围西窜’，‘伪帝刘宗敏大军已出潼关’，‘流寇张老西部北上南阳’，‘李洪基部肆虐河北’……这捷报，只说了收复洛阳，却没说清楚，刘闯麾下最精锐的数千老营安然无恙地突围走了！刘宗敏、张老西、李洪基这几股最大的流寇主力，非但没有受损，反而正从三个方向朝着洛阳逼近！”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明媚的春光，语气凝重：“陛下此刻占据洛阳，看似胜利，实则如同坐在一个巨大的火药桶上！洛阳新克，城防残破，民心未附，陛下麾下虽众，但连番大战已是疲惫之师，更要分兵驻守。而流寇几大主力正合围而来，以逸待劳……这才是最凶险的时刻！若陛下被暂时的胜利冲昏头脑，困守洛阳，待贼寇合围，后果不堪设想！”

朱美谨闻言，抚着隆起的腹部，脸上也露出了忧色：“夫君所言极是！我那弟弟……他年轻气盛，此番大胜，只怕……只怕更听不进逆耳之言了。这可如何是好？”

张嫣儿也急切地看着李胜：“那你得想个法子啊！”

李胜沉吟片刻，转过身，目光坚定：“不能坐视不理。我打算亲自率军前往洛阳支援。府中有一万精武军，皆是精锐，再从边镇抽调两万熟悉野战、战力可靠的边军，凑足三万余人。有此生力军加入，进可与流寇决战，退可护卫陛下安全撤离洛阳。”

“夫君要亲自去？”张嫣儿失声，眼中满是担忧。战场凶险，她如何能不担心。

朱美谨也是心乱如麻，一边是身处险境的皇帝弟弟，一边是即将奔赴前线的丈夫，她紧紧抓住衣角，声音带着颤抖：“夫君……一定要去吗？朝中……朝中会同意吗？”

李胜苦笑一下：“这正是难处。无诏调动边军，形同谋逆。必须有陛下明旨，或者……至少是太后娘娘和内阁的共同授权，我才能名正言顺地出兵。”

次日，皇宫，东阁。

李胜将自己的分析和出兵请求，向垂帘听政的周太后以及内阁三位阁老和盘托出。

然而，与他预料的相反，阁内并未出现他期望的凝重与支持。

首辅刘璋率先开口，脸上还带着昨日的兴奋：“武安侯所虑，不无道理。然陛下用兵如神，连战连捷，岂能不知其中利害？想必陛下自有韬略。我等在后方，还是不宜过度干涉前线军务为好。”

次辅郑元也点头道：“刘阁老所言极是。陛下如今士气正盛，一举收复洛阳，此时若从京师再派大军，尤其是调动边军，恐让陛下觉得朝廷对其不信任，反而挫伤了陛下的锐气。”

周太后在珠帘后也缓缓开口，语气中充满了对儿子的信心：“李爱卿忠心可嘉。不过皇帝此番表现，确乎出乎哀家意料。他既能以少胜多，连破强敌，想必应对眼下局面，亦有成算。况且，边军一动，牵扯甚大，万一辽东的东胡人趁虚而入，岂非顾此失彼？还是……再看看吧，要对皇帝有些信心。”

李胜听着这些充满盲目乐观和推诿的言辞，心中焦急，却无法强行反驳。

他只能再次强调：“太后，诸位阁老！老营未灭，流寇主力环伺，此绝非虚言！洛阳看似大胜，实则危如累卵！臣请兵，非为争功，实为保驾，为大局计啊！”

顾燕来叹了口气，打圆场道：“侯爷忠心，天地可鉴。不如这样，侯爷可先令麾下兵马整装待发，做好万全准备。同时，我等联名上一道奏表，将侯爷的担忧禀明陛下，请陛下圣裁。若陛下确有需要，再调兵不迟。如此，既不违制，亦全了侯爷的忠忱之心。”

这看似折中，实则拖延的提议，得到了刘璋、郑元乃至周太后的认同。

李胜看着帘后与座上一张张被胜利冲昏头脑、又带着对兵权微妙忌惮的脸，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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