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尘缘未了，京城风雨
电话那头的声音，穿过数千公里的距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许南辰，是我。”
林晚意只说了四个字，便陷入了沉默。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又或者，她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许南辰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训练场上，一队队挥洒着汗水的士兵，声音平静地回应：“有事？”
还是那两个字，公式化，听不出任何情绪。
这股平静，像一根针，刺破了林晚意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
她原本准备了满腹的话，那些道歉，那些悔恨，那些在陆景明公开忏悔后，日夜折磨着她的自我厌恶。可在此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他凭什么要听自己的解释？
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打扰他？
“我看到新闻了。”林晚意最终，只挤出了一句苍白的话：“陆景明他……”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许南辰打断了她。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
“我。”林晚意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对不起。”
这三个字，她说得极轻，却又极重。
许南辰沉默了片刻。
他想起了离婚那天，她眼中的决绝。想起了她为了所谓的前途，是如何毫不犹豫地将两人的过去，编造成一个可以出卖的剧本。
“林晚意。”他缓缓开口：“我们已经离婚了。”
“你的人生，与我无关。我的人生，也希望你不要再参与。”
“就这样吧。”
说完，他没有给对方任何回应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窗外，阳光正好。
训练场上，口号声震天。
许南辰看着那一张张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脸，心中没有因为那通电话，泛起丝毫波澜。
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他不是圣人，做不到一笑泯恩仇。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相忘于江湖，永不相见。
他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放到一旁，开始盘腿坐下，闭目调息。
……
另一边，海城的一栋高档公寓里。
林晚意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忙音，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力气，缓缓地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终于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她输了。
她以为自己选择了一条通往锦绣前程的康庄大道，为此不惜抛弃了那个她曾经爱过的，却在她看来一无是处的男人。
可到头来，她才发现自己亲手丢掉的，才是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
而那个她以为的康庄大道，不过是一个通往万劫不复的，华丽的陷阱。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憔悴的，挂着泪痕的脸，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无尽的厌恶。
她想起许南辰曾经对燕子轩说过的话。
“什么时候，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再感到厌恶再来找我。”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擦干眼泪，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走到书房，从书架的最深处，拿出了一本已经落了灰的，大学时的专业课本。
《本草纲目注解》。
书的扉页上，是两行清秀的字迹。
一行是她写的：赠予我最爱的南辰。
另一行是许南辰回的：愿与晚意，悬壶济世。
看着那八个字，林晚意的心，像是被刀割一样疼。
她深吸一口气，翻开了书页。
或许她无法再回到他身边。
但她至少可以找回那个曾经一心向医，还没有被名利和欲望蒙蔽的，最初的自己。
……
西山特护中心，因为许南辰的到来，整个氛围都变得不一样了。
午饭时间，李振国亲自端着一个食盒，像个服务员一样，敲响了许南辰办公室的门。
“许神医，午饭给您送来了。”
许南辰结束调息，睁开眼，腹中确实有些饥饿。
“多谢。”他接过食盒，打开一看，却愣了一下。
食盒里，不是一碗面。
而是摆着七八个精致的小碟。
顶级的黄花酱，用八种配料秘制而成。
切得细如发丝的黄瓜丝、心里美萝卜丝、豆芽菜。
旁边还有一碟用小火慢炖，入口即化的五花肉丁。
主食的面条，更是用专门的恒温箱装着，根根分明，劲道十足。
这排场，比京城最顶级的饭店，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只是想吃碗面。”许南辰有些无奈地看着李振国。
李振国嘿嘿一笑，露出了军人特有的，爽朗又带着点憨厚的表情：“许神医您为了邓老耗费心神，这都是应该的。”
“我们把全一处的后厨都搬来了，您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许南辰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知道，这是他们表达尊敬的方式。
他安静地拌着面，李振国就站在一旁，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仿佛许南辰吃的不是面，而是什么琼浆玉液。
这种感觉很奇怪，让许南辰有些不自在。
“李大校，你还有事？”他吃完面，擦了擦嘴。
“没事没事。”李振国连忙摆手。
“我就是来看看您有什么需要。对了，张老让我跟您汇报一下，您要的那些药材，我们已经从全国各地调集了，预计今晚就能全部送到。”
许南辰点了点头：“嗯，药材的年份和品相，必须严格按照我单子上的要求来，差一点都不行。”
“您放心，都是军区派专人去产地，亲自挑选的，绝对万无一失。”李振国拍着胸脯保证。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
是傅云博。
他拿着一个平板电脑，脸色有些古怪地走了进来。
“许院，您看这个。”
他将平板递给许南辰。
屏幕上，是一则刚刚弹出的新闻快讯。
【京城燕家宣布，将旗下百分之三十的产业，捐献给国家医学发展基金会，并重点资助中医药现代化研究项目。】
新闻下面，配了一张图。
燕子轩穿着一身朴素的中山装，剃着板寸，站在一群领导中间。
他脸上的狂傲之气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虔诚的平静。他手里拿着一本线装书，正是那本《道德经》。
李振国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啧啧称奇：“这燕家的小子，还真被您给治好了？这可比任何心理医生都管用。”
许南辰的目光，在那本《道德经》上停留了片刻。
“病根还没除，只是学会了敬畏。”他淡淡地评价道：“这笔钱，算是他为自己过去的傲慢，付的学费。”
“那您看这钱，我们院里能不能%”傅云博试探着问道。这可是一笔天文数字，如果能争取到一部分，海城第一医院的科研水平，能直接提升一个台阶。
许南辰摇了摇头：“不必。这是他捐给国家的，自有国家的安排。”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你可以以海城第一医院的名义，向基金会提交一个古中医临床应用研究的课题申请。”
傅云博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许南辰的意思。
这叫按规矩办事。
钱我不要你私下给的。
但如果是凭本事，从国家的盘子里申请来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格局，让旁边的李振国，愈发地心生敬佩。
不贪财，不慕名，只讲规矩，只看疗效。
这样的奇人，难怪能让整个京城的顶级圈子，都为之震动。
“对了，许神医。”李振国像是想起了什么：“还有一件事。楚家的那位，楚天骄，听说您来了京城，特地派人送来了拜帖，想来探望您。”
“不见。”许南辰的回答干脆利落：“告诉他，安心养病，按时服药。他的腿，还没到可以随意走动的时候。”
“是。”李振国点头应下。
他现在算是彻底摸清了许南辰的脾气。
治病救人期间，不谈俗事，不见外客。
他的世界里只有病人。
这种纯粹，让李振国发自内心地感到安心。
把邓老交到这样的人手上，是邓老之幸，也是国家之幸。
下午，许南辰再次为邓老施针。
这一次，观察室外的人更多了。
不仅是特护中心的专家，就连军区总院，甚至京城其他几家顶级医院，都派了各自的权威专家，前来观摩学习。
小小的观察室，挤得满满当当。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那个年轻的身影，在病房内，上演着再一次的医学神迹。
依旧是那神鬼莫测的针法，依旧是那令人心悸的共鸣。
当许南辰收针走出病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在看一尊行走于人间的神祇。
王主任第一个冲了上去，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姿态谦卑得像一个实习生。
“许神医，请问您刚才施针时，为何百会穴的深度，比昨日浅了半分？还有，您引动针鸣的顺序，似乎也做了微调，这其中可是有什么玄机？”
他的问题，专业而细致。
显然，他已经从最初的抗拒，转变成了狂热的研究。
许南辰看了他一眼，没有不耐烦。
对于真心求教的同行，他从不吝啬。
“邓老气血已有所恢复，百会穴乃诸阳之会，过深则泄，过浅则补力不足。今日浅半分，是固本之余，兼顾升阳。”
“至于顺序，昨日主升，今日主降。一升一降，引动气血周天循环，方能活血化瘀，为下一步做准备。”
寥寥数语，却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王主任脑中的迷雾。
他明白了！
这看似简单的针灸，其中竟蕴含着如此深奥的阴阳调和、周天循环的至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王主任如痴如醉，连忙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生怕漏掉一个字。
周围的专家们，也都听得目瞪口呆，随即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提出自己的问题。
一时间，特护中心的走廊，竟变成了一个顶级的学术研讨会现场。
而许南辰，就是那个唯一的，被众星捧月般的导师。
李振国看着这一幕，欣慰地笑了。
他知道，许南辰不仅是在治愈邓老，他更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为整个华夏的医学界，打开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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