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王座的代价
甲板上，死寂无声。
那具由风暴与雷光铸就的龙骨十字，被沈云轩单手拎着，像拎着一串刚从地狱捞出来，还滋滋作响的恶魔脊骨。
属于天空与风之王的君主意志在其中发出最后不甘的嗡鸣，逸散的能量依旧锋利，将周围的空气切割出蛛网般的黑色裂痕。
可现在，没人关心这个。
所有人的视线，都像被无形的钉子钉死，牢牢地戳在楚子航身上。
施耐德和一众执行部专员们扶着船舷，呼吸都近乎停滞，他们刚刚见证了一场神话的陨落，而现在，似乎又要见证另一场神话的诞生。
“老……老大！”
路明非的舌头都快捋不直了，说话带着一股被雷劈过的焦糊味儿。
他指着那具龙骨十字，声音都在发颤。
“那玩意儿……奥丁啊！北欧神话里那个骑着八条腿的马，在天上到处窜的独眼龙！你就这么……这么……送给师兄当礼物了？”
他激动得唾沫横飞，一把抓住旁边的芬格尔疯狂摇晃。
“我靠！芬格尔你掐我一下！这玩意儿要是挂咸鱼上，什么加图索家，什么秘党校董会，不得把脑浆子都打出来？”
“换来的钱别说在燕京买套房了，把鸟巢买下来改成咱的私人澡堂都够了吧？！老大你这手笔，也忒大了点儿！”
芬格尔被他摇得一头泡面卷毛乱颤，眼里没有丝毫的羡慕极度，说实话他一定也不后悔复活伊娃和他的队友，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依旧会坚定的做出那个选择。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内心坚定，但不代表他嘴贱的习惯消减了，他一把推开路明非，嘴里念念有词。
“亏了亏了，血亏！早知道刚才我也冲上去挨顿打，说不定老大一高兴，把康斯坦丁的骨头也赏给我了……”
他话音未落，旁边正在给康斯坦丁剥橘子的老唐反手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
“滚蛋！我弟弟的骨头好好的！再敢胡说八道，老子把你骨头拆了当狗粮！”
伊娃看着芬格尔吃瘪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将一块橘子瓣递到他嘴边，芬格尔立马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乖乖吃下，嘴里还嘟囔着还是老婆大人好。
甲板上难得的轻松气氛并没有感染到夏弥。
她那双熔金般的眸子里，没有丝毫嫉妒，只有一种几乎要满溢出来，混杂着狂喜与恐惧的复杂情绪。
成了……她的男孩，也要成王了。
这份喜悦像是摇晃过的香槟，无数气泡疯狂上涌，几乎要让她不顾仪态地尖叫出声。
可紧随而来的，是更深沉、更冰冷的恐惧。
作为曾经的君主，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君王的权柄是一杯最烈的毒酒。
凡人饮下它，会被瞬间撑爆；而混血种，哪怕是顶级的S级，也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用自己的灵魂和人性去赌一个万中无一的可能。
那不仅仅是力量，更是侵蚀，是覆盖，是来自初代种最蛮横的基因污染。
楚子航的血统，能承受住这份赠礼吗？
还是说，他会被奥丁残留的意志彻底吞噬，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全新怪物？
她攥紧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尖锐的刺痛让她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着楚子航，像是要用眼神为他筑起一道堤坝，抵御那即将到来的滔天洪水。
楚子航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沈云轩，那双燃烧的黄金瞳里，没有路明非幻想中的狂喜，也没有夏弥担心的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他看着那具龙骨十字，像是在看一份足以压垮整个世界的……责任。
他沉默着，迎着所有人的目光，伸出了手。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龙骨十字冰冷骨质的瞬间，异变陡生！
“吼——！”
一声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太古咆哮，并非通过空气，而是直接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悍然炸响！
那咆哮里充满了风的自由与雷的暴虐，是奥丁留在这权柄中最后、也是最骄傲的意志烙印！
龙骨十字活了过来！
它化作一道粗大的青色闪电，不是温顺地“没入”，而是粗暴蛮横地以一种侵略的姿态，撕开了楚子航的胸膛，带着一片飞溅的鲜血，钻了进去！
“呃啊——！”
楚子航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身体剧震，猛地单膝跪倒在地。
坚硬的甲板被他的膝盖砸出一个浅坑，鲜血瞬间浸透了他胸前那件昂贵的作战服。
但他那钢铁般的脊背，却在剧烈的颤抖中，依旧挺得笔直，如同一杆宁折不弯的枪。
他的身体，正在成为一座战场！
皮肤之下，无数青色的龙文像是活过来的剧毒蛇群，疯狂游走，亮起刺目的电光。
那是奥丁的霸道，它们企图抹去这具身体里属于青铜与火的原有印记。
而楚子航血脉深处，那属于君焰的赤红色符文，在沉寂一瞬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怒火！
它们化作最坚韧的城墙，最凶悍的军队，疯狂地反击、撕咬、吞噬那些青色的入侵者！
两种极致的力量在他体内冲撞，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像是被液压机缓缓碾压。
每一条神经末梢都像是被直接接上了高压电缆，传递着超越想象的剧痛。
楚子航的意识被强行拖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风暴之海。
在这里，他看到了一个独眼的巨人，身披星辰甲胄，骑着八足天马在乌云的巅峰驰骋，手中的昆古尼尔每一次挥动，都在大地上降下灭世的雷罚。
他听到了，听到了亿万年来，西伯利亚的寒风在旷野上的歌唱，听到了撒哈拉的干风在沙丘间的怒吼，听到了太平洋上空，台风之眼形成时那毁灭性的心跳。
“区区凡蜕，也敢觊觎神位？！”
奥丁的残响在他脑海中咆哮，那声音如同亿万道雷霆同时炸裂。
“你那卑贱的血脉，连为我的战靴拂去尘埃的资格都没有！”
“成为我的容器，成为我重临世间的躯壳，是你至高无上的荣耀！”
楚子航没有回应。
他只是在这片精神的风暴中，默默地点燃了自己的火焰。
那火焰起初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火星，在足以撕裂钢铁的风暴中，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但它没有。
那一点漆黑的火星，源自他内心最深处的固执。
他想起了高架桥上那个雨夜，想起了父亲决绝的背影，想起了自己日复一日挥刀的孤独，想起了那些他想要保护的人。
那份固执，那份不甘，成为了最好的燃料。
黑色的君焰，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在风暴的吹拂下，愈演愈烈！
它开始主动吞噬那些青色的风，撕咬那些狂暴的雷，将它们统统化为自己的养料！
“滚出我的身体！”
这是楚子航第一次在精神的世界里，发出如此清晰、如此决绝的咆哮。
这咆哮，是他意志的宣告！
现实世界中，以他单膝跪地的身体为中心，一股肉眼可见的实质性飓风骤然形成！
飓风卷起甲板上的冰屑与奥丁神国崩溃后残留的尘埃，呼啸着冲天而起，形成一道连接天地的灰色龙卷！
天空之上，那片因奥丁死亡而破碎的昏黄天幕，被这股桀骜不驯的新生力量彻底撕碎！
露出了尼伯龙根之外，那片属于极北清冷而永恒的璀璨星空。
楚子航猛地抬起头。
他那双黄金瞳燃烧到了前所未有的极致，瞳孔的最中心，一圈代表着风暴权柄的青色光轮，正在缓缓形成，将原本纯粹的赤金之色包裹、交融，最终形成一种神秘而威严的青金双色螺旋。
他听见了。
他听见了风的声音。
不再是模糊的咆哮，而是清晰的语言。
是西伯利亚冰原上孤狼对月长嚎的寂寞，是撒哈拉沙漠里热风吹过千年古骸的悲鸣，是太平洋上空那酝酿着毁灭的台风，如同巨兽般沉重的呼吸。
这一刻，他能听懂它们的语言。
他，就是风暴本身。
“君焰。”
他轻声吐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言出法随的威严。
一团黑色的火焰，在他摊开的掌心无声升腾。
但那不再是只知毁灭的纯粹火焰。
在漆黑火焰的边缘，缠绕着无数细小高速旋转的青色风刃，它们切割着空间，发出的不再是爆鸣，而是一种更加尖锐、更加致命的“嗡嗡”声，周围的空间壁都泛起了水波般的涟漪。
火与风。毁灭与速度。在他手中达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共生。
天空与风之王，于此刻易主加冕。
夏弥紧绷到几乎要断裂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般。
灿烂到极致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可眼角却有晶莹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滑落。
成了。
她的男孩，也成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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