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最懂事的

“是吗...”  沈默垂下眼帘，浓密纤长的睫毛恰到好处地垂落，遮住了他眸底汹涌翻腾的复杂思绪。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清蒸鱼肉，却没有立刻送入口中，只是用筷尖在碗里无意识地拨弄着那块软嫩的鱼肉。

空气安静了几秒，他才重新抬起眼，视线落在她脸上，声音放得比刚才更轻柔：“那...好像没怎么听你提起过以前的事。”

他顿了顿，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维持着闲聊般的随意，但话语间却蕴含着深沉的关切：“你以前...生活得怎么样？能和我稍微说说吗？”

林柚闻言，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她认真地看向他，眸光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困惑和关切。

沈默今天太不对劲了，他从来不是一个喜欢闲聊家常，刻意探问过往的人，他性格沉稳内敛，行事目标明确，更注重当下和未来的规划。

这种突然将话题精准引向她“过去”的行为，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意味，透着他平日绝不会有的探究欲。

“沈默。”她直视着他深邃的眼眸，迟疑着开口：“你今天...有点不太对劲，是不是...”

沈默握着筷子的手蓦地一紧，哪怕是面对再大项目的谈判压力，他都不曾像此刻这般，因为对方一句简单的疑问而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手心甚至瞬间沁出了一层薄汗。

他正欲开口否认，却听她接着猜测道，语气带着理解和体贴：“你是不是工作上的压力太大了，想和我聊聊天，放松一下？”

林柚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毕竟，能让沈默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显露出如此异样，肯定是遇到了远超寻常的巨大压力。

他可能只是想通过聊点轻松平常的家常话，暂时转移一下紧绷的神经。

只是...聊她“以前”的事，对她来说还真是有点困难，属于原主的记忆她并没有接收完全，许多细节都是模糊的，根本不知道说些什么。

沈默悄然松了口气，他颔首，顺势借着她递来的台阶，将这份异样彻底合理化：“对，确实压力有点大，想着以前也没好好了解你的过去。”

他顿了顿，语气温和地补充道：“你要是不想说，或者觉得回忆起来不开心，就算了，不用勉强。”

他其实并非不好奇她的过往，但他素来秉持的原则是尊重对方的意愿。

如果是开心的事，她自然会愿意分享，不愿提及的，强行追问只会徒增烦恼和伤害，只是现在，他需要了解更多信息来进行对比，那就只能尝试着从她本人这里获取线索了。

林柚思考了几秒钟，决定挑一些她自己部分真实经历的内容来说，反正以她对沈默几人的了解，他们绝不可能闲来无事，耗费资源和精力去查证她随口提及的这些日常琐事是否属实。

首先这毫无必要，其次，他们给予她的尊重和空间感，让她内心确信他们不会去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

“没觉得不开心，就是觉得挺普通的，没什么特别值得说的故事。”

她重新拿起汤勺，舀了一勺温热的排骨汤，轻轻吹了吹气，一边小口喝着，一边说道：“我以前啊...过得还可以吧，上大学后，为了实习方便，也为了更自由一点...我就搬出去自己租房子住了。”

“因为我挺喜欢小动物的，在外面遇到的流浪小猫小狗，总会忍不住带回家养，然后想办法帮它们找靠谱的领养人。”

说着，她轻轻叹了口气：“就是养的动物多了，开销自然也就变大了，每次给它们找到新家的那一刻，心里又高兴又有点舍不得，虽然肩膀上的担子是轻了，但总免不了担心它们在新家过得好不好...”

“至于玩得很好的朋友...”

林柚放下汤勺，语气带着点淡淡的遗憾：“确实没什么特别铁的，因为那时候比较忙嘛，除了学业，还得做点兼职赚生活费，周末也排得挺满的，实在没什么时间和精力去和别人深入接触。”

这点上，她和原主还确实有点殊途同归的意思，原主好像是因为性格孤僻内向，主动避免与人结交。

而自己则是被生活所迫，单纯地被各种事情占满了时间，不过总结而言就是她们俩确实都没什么真正意义上交心的朋友。

沈默全程专注地听着，将她话语中的每一个细节都记下，与他脑海中那份来自陆沉的报告进行着无声的快速比对。

那份报告他尚未完全看完，信息量巨大且充满矛盾，此刻还无法立刻判断她这些细节与报告中的信息是否相符。

他看向她，深邃的眼眸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心疼，“我的小乖这么懂事，这么辛苦啊...”

林柚歪了歪头，清澈的眸子里映着他的身影，觉得他的这份“心疼”有些“小题大做”了。

她唇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还好吧，我不觉得有多辛苦，反而觉得每天过得很充实，不过...”

“从小到大，我确实经常被夸懂事，很小的时候，我就很会照顾自己了，还会主动帮忙打扫卫生。”

她脑海中自然地浮现出院里那些需要清扫的走廊，以及那些更小的，需要照看的孩子。

院长妈妈也总欣慰地说她是院里最省心的小朋友，只是这份“懂事”背后，一直伴随着一个淡淡的困惑。

明明大家都说她长得讨人喜欢，性格也乖巧安静，为什么却总是没有人愿意领养她呢？

她就这样在孤儿院那个大家庭里，一直待到足够独立，考上大学才离开。

少女话语中透露出的“最懂事”和“很小的时候就能把自己打理得很好”，强烈地暗示着一种被迫早熟的独立，以及那份缺失的童年照料。

沈默轻蹙了下眉，不动声色地拿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借此掩饰眼底闪过的思虑：“你小时候...爸爸妈妈...不照顾你吗？让你这么小就自己打理一切？”

虽然他从会说话走路开始，就几乎是本能地学习独立处理所有事情，但那更多是源于家族刻意的培养和自身性格使然。

可当这番话从她口中说出，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口吻时，他的心口却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酸涩的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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