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同道中人的感慨

罗振坤走后，茶室内一时间只剩下王湛与苏晓春两人。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和一丝挥之不去的尴尬。

苏晓春显然对她舅舅这番操作毫无准备，脸上红晕未消，更多的是窘迫。

她作为记者时，那犀利的眼神和言辞，在这一刻似乎都失效了。

她深吸一口气，转向王湛，语气带着真诚的歉意，“王秘书，实在不好意思。我完全不知道我舅舅他会……会有这样的安排。”

她顿了顿，似乎难以启齿，最终还是直接说了出来，“这太冒昧了，给你造成困扰了。”

王湛脸上不见丝毫愠色，反而露出一抹理解的笑容。

他抬手示意苏晓春不必在意，语气温和而坦然，“苏记者言重了。这有什么困扰的？罗县长作为长辈，关心一下小辈的工作生活，乃至个人情况，也是人之常情，一片好意。我们做晚辈的，理解就好。”

他这番话，东马八稳。

既全了罗振坤，作为长辈和领导的面子。

又轻巧地将“撮合”意味，淡化成了普通的关心。

瞬间缓解了苏晓春的局促。

苏晓春闻言，果然松了口气，但脸颊依然微红。

她微微低头，声音比平时采访时清脆柔和了许多，“舅舅他……确实是好心。不过，我目前真的还没考虑过这些个人问题，只想着先把事业做好，等稳定下来再说其他。”

她这话像是在解释，也像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

王湛从善如流，立刻带着几分同道中人的感慨，“苏记者这话我很认同。先立业，后成家。或者至少等事业有了根基，才能有更多选择的底气。我现在也是这么想的。”

苏晓春抬起眼，好奇地打量着他，“你现在都是县长身边的大秘了，在很多人眼里，这已经是事业有成了吧？还不算有根基吗？”

王湛闻言，自嘲地一耸肩，“大秘？说好听点是领导身边的得力助手，说难听点，不就是个给县长跑腿传话、处理杂事的嘛？离真正的事业有成，还差得远呢。”

他这话半真半假，既是对自身位置的清醒认知，也是一种低调和试探。

苏晓春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眼中讶色更浓。

她盯着王湛，仔细打量了他许久。

眼前的男人年轻，但气质沉稳，目光清亮有神。

言谈举止既不浮夸也不怯懦，有一种超越年龄的从容和透彻。

“你们这些在体制内的人，是不是都这样？”

苏晓春忽然轻笑一声，语气带上了一丝调侃，“好像永远都觉得手里的权力不够大，位置不够高，野心……或者说追求，永远没有止境一样？”

王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你舅舅也是这样的人吗？”

苏晓春猝不及防被问及罗振坤，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摇头。

“差不多吧。他那个位置，操心的事更多，想的自然也更多。”

她巧妙地避开了直接评价，但语气已然默认。

两人相视一笑，茶室内的气氛彻底松弛下来，从刚才的尴尬僵硬变得融洽自然。

他们又从工作聊到阳河县的风土人情，甚至偶尔还会就某个社会现象交换几句看法。

王湛敏锐地感觉到，苏晓春对自己至少印象不坏。

甚至因为他的坦诚，和那份不同于寻常官员的清醒，对他产生了相当的兴趣。

时间悄然流逝，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淡下来。

苏晓春看了一眼手表，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宾馆整理今天的素材了。”

王湛也随之起身，“我送你吧。”

“不用麻烦了，王秘书，我自己回去就好。”苏晓春婉拒。

“不麻烦，顺路。”王湛笑了笑，坚持与她一同走出茶室，下了楼。

来到县委招待所门口，傍晚的微风吹拂，带来一丝凉意。

王湛径直走向停在一旁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利落地解锁，推了过来。

苏晓春顿时一愣，脱口而出，“你……就用这车送我啊？”

王湛耸了耸肩，语气轻松地反问，“怎么，苏记者嫌弃我这‘专车’？”

苏晓春连忙摆手否认，“不是不是，我就是觉得……有点意外。你怎么说也是个县长大秘，县里也没给你配个座驾啊？”

王湛推着车，正色道，“公车是办公用的，私事可不能占用。上次有位干部公车私用，挨了处分，已经进去了。这规矩，可不能破。”

他说着，拍了拍后座，“上来吧。我这‘宝马’虽然简陋，但保证安全送达。”

苏晓春看着那擦得干净却明显陈旧的后座，犹豫了一下。

她平时出行不是开车就是打车，坐自行车后座还是小时候的事了。

但看着王湛坦荡而坚持的眼神，她最终还是微微侧身，有些拘谨地坐了上去。

但是双手一时不知该往哪里放，显得有些无措。

王湛感觉到她坐稳了，回头笑了笑，“坐稳扶好就行，这段路平，很快到。”

他心里却掠过一丝莫名的念头，自己这后座，可不是一般人能坐的。

上一个这么坐过的，还是厉夏呢。

他脚下一蹬，自行车平稳地驶入傍晚的车流。

苏晓春起初还有些紧张，身体僵硬。

但很快发现王湛骑得很稳，晚风拂面，竟有种久违的轻松感。

她悄悄调整了一下坐姿，手指轻轻捏住了王湛夹克的一角。

快到宾馆门口时，苏晓春轻声说，“就停前面吧，谢谢你了，王秘书。”

王湛稳稳停下车子，苏晓春跳下车，再次向他道别，“今天……谢谢你，还有，为我舅舅的唐突向你道歉。”

“都说了不必在意。”

王湛笑着摆手，随即很自然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苏记者，方便留个手机号码吗？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情，联系起来也方便些。”

苏晓春微微一怔，下意识地说，“你不是有我的传呼号吗？采访联系时给过的。”

“传呼是工作联系用的，每次呼叫总感觉像是有正事要谈，有点太正式了。”

王湛语气自然，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随意，“当然，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苏晓春看着他坦荡的眼神，略一犹豫.

但还是从在便签上写下一串号码，递给了王湛，“这是我的手机号。”

王湛接过，立刻当面拨了过去。

很快，苏晓春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铃声是一首舒缓的钢琴和旋。

王湛挂断电话，朝她爽朗一笑，“这是我的号码。苏记者，那下次再联系。”

说完，他不再多言，长腿一跨，利落地蹬车离去。

背影很快融入了县城傍晚稀疏的车流与人潮中。

苏晓春站在原地。

看着骑着老式自行车，却显得格外挺拔从容的背影渐渐远去，一时有些出神。

晚风吹起她的发丝，她轻轻捋到耳后，心里蓦地闪过一个念头。

这个男人……

和她平时接触到的那些官员，好像真的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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