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章 希望成熟稳重的

手机屏幕上，韩冬那条带着调侃意味的信息，在此时此地显得格外突兀和刺眼。

王湛只觉得头皮微微一麻，下意识地就想按熄屏幕。

然而，他这瞬间的迟疑和细微的神色变化，并未逃过虞晚秋的眼睛。

“怎么了？”虞晚秋的声音传来。

她本就因刚才那个过于私人的问题而有些后悔和尴尬。

此刻王湛的异常反应更是让她心头掠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王湛连忙收起手机，脸上努力恢复平静，语气尽量自然地说道，“没什么，虞姐。一条普通的工作信息。”

“工作信息？”虞晚秋微微挑眉，目光落在他方才握手机的手上。

那明显顿了一下的动作可不像接到普通工作信息的样子。

她想起刚才自己那个冒昧的问题，又联想到这深更半夜的信息，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她端起桌上已经微凉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借此掩饰神色，语气故作轻松地试探道，“是不是女朋友查岗了？如果是的话，就赶紧去约会吧，别在我这儿耽误时间了。现在是下班时间，我可不是剥削下属的老古董。”

说完，她甚至还努力弯了弯嘴角，想让自己显得更豁达、更像个开明的领导。

王湛一听，立刻摇头否认，“不是，县长您误会了，真不是女朋友。”

他语气肯定，带着些无奈。

几乎就在王湛话音落下的瞬间，虞晚秋感觉自己心底某处悄然一松。

那丝连她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莫名的紧绷感悄然消散。

但这放松感来得太快太突兀，让她立刻警觉起来。

她生怕王湛从自己脸上窥见什么端倪，连忙又端起领导的关怀姿态。

将话题引向更“合理”的方向，以掩盖自己方才那瞬间的失态。

“哦，不是啊。”她语气放缓，带着几分长辈式的关切，“认识你这么久了，好像也没见你谈女朋友……之前张婷那件事……对你伤害确实不小。”

她顿了顿，观察着王湛的神色，继续用组织口吻说道，“但也不能因噎废食，该谈还是要谈。组织上是不阻止正常恋爱的，生活稳定对工作也有好处嘛。”

她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了些，意有所指地补充道，“当然，如果是带有某些目的性的、别有用心的接近，那肯定是不行的，这一点你要把握好分寸。”

王湛立刻明白，她指的是罗振坤试图撮合他与苏晓春的事。

他连忙表态道，“虞姐您放心，我明白的。我现在确实暂时还没考虑个人问题，手头东沟的事千头万绪，实在分不开神。也不完全是因为张婷……”

虞晚秋听他这么说，心里那点莫名的愉悦又悄悄漾开一点。

她似乎急于坐实“领导关心下属”这个名目。

又或许是想用这种方式来驱散房间里那点若有似无的暧昧，竟脱口而出，“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可以帮你留意一下。咱们县里各个系统，优秀的年轻女同志还是不少的。”

这话一说出来，连虞晚秋自己都觉得有些过了。

这哪里还像一个县长该说的话？

简直像是居委会的热心阿姨。

王湛也是微微一怔，没想到虞晚秋会追问到这个地步。

他抬眼看向她，灯光下，她那双总是清冷示人的眼眸里，此刻却带着一丝强装自然却难掩关切的微光。

他看着她的眼睛，几乎是未经深思地，脱口而出，“我希望是……成熟稳重的。”

虞晚秋闻言一愕，下意识地接口道，“成熟稳重？和你年纪相仿的，还要成熟稳重的，那可不太好找啊。”

她以为王湛指的是性格上的早熟。

王湛却目光沉静地看着她，补充道，“年纪不是问题，大一点……也无所谓。”

“大一点也无所谓？”

虞晚秋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随即猛地反应过来。

这话里潜藏的、几乎呼之欲出的指向性！

她顿时愣住，怔怔地看着王湛。

书房里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

某种汹涌的、从未被摆上台面的情愫在无声中剧烈碰撞。

王湛看着她那惊讶甚至带着一丝慌乱的眼神，自己也瞬间清醒过来。

心底暗叫一声“糟糕”，这话说得太直白，太冒险了！

之前他还提醒过自己，虞晚秋不是厉夏，不能这么造次。

就在两人之间气氛尴尬微妙到极点之时。

王湛口袋里的手机再次“嗡嗡”地震动起来，屏幕也随之亮起。

又是韩冬！

这次的信息更长一些，屏幕预览框显示出一行字。

【王秘书，回个话嘛？难不成正在被哪位红颜知己缠住了？比如你们那位漂亮能干的女县长……】

王湛眼角余光扫到信息内容，心头猛地一跳。

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想要按掉屏幕，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

这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虞晚秋的眼睛。

“咳咳……”虞晚秋尴尬地咳嗽了几声，猛地站起身。

她背对着王湛，走向书桌假装整理文件。

她语气迅速恢复了平日工作时的清冷疏离，“那个……时间确实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明天还有不少工作。”

她需要空间来消化王湛刚才那句话带来的冲击。

也需要立刻结束这令人心慌意乱的独处。

王湛也如蒙大赦，立刻顺势站起来，感觉自己后背都快渗出冷汗了。

他今晚实在是太失态了，那些话的指向性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胆战心惊。

“好的，虞姐。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他语气恭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您也早点休息。”

虞晚秋没有回头，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继续着手头毫无意义的整理动作。

王湛不敢再多留，轻轻拉开书房门，快步走了出去。

客厅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另外一间客房，隐约传来陈阿姨哄小雅睡觉的轻柔话语声。

他径直走向大门，轻轻打开，闪身出去，又轻轻带上。

门关上的瞬间，他才长长吁出一口气。

而书房内，听到大门合上的轻微声响，虞晚秋整理文件的动作才缓缓停住。

她转过身，望着那扇紧闭的书房门，眼神复杂难明。

她抬手，轻轻按了按自己莫名有些发烫的脸颊，心头一片混乱。

这次，她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将他送到门口。

门外，王湛推着自己的二八大杠，走出县委家属大院。

晚风一吹，他彻底冷静下来，随即涌起一阵后怕和自责。

“王湛啊王湛，你真是昏了头了！”

他低声骂了自己一句，“那是谁？那是虞晚秋！是你的领导！你居然敢……你简直是在拿自己的政治生命开玩笑！”

他下定决心，以后绝不能再如此失态，必须牢牢守住那条线。

只是心底深处，那丝因为虞晚秋最后没有相送而泛起的微小失落。

却又如此真实地存在着，挥之不去。

他叹了口气，跨上自行车，身影融入了县城的夜色之中。

而书房窗口，一道身影悄然独立，目光追随着那远去的背影。

直至消失在街角，良久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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