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 章 半张饼
席间，王师傅接了个电话，起身离开了，临走时，还贴心地把门虚掩上，以免屋里空调的冷气跑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张天娇和群头。
气氛陡然变得暧昧而危险。
张天娇酒量很浅，几杯下肚，就感到头晕目眩，视线开始模糊。
就在她感到不适，想要告辞的时候。
群头挪近了些，开始大谈特谈自己认识某某导演、某某制片，能帮她牵线搭桥等等。
他的手，似是不经意般地搭上了张天娇的肩膀。
张天娇虽然头晕，但强烈的危机感让她瞬间清醒了大半。
她猛地甩开群头的手，厉声呵斥：“你干什么？！”
群头没料到这姑娘反应如此剧烈。
他脸上伪善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恼羞成怒和志在必得的狞笑：“装什么清纯？
来这里的不都想往上爬吗？
跟了我，少不了你的好处！”说着就扑了上来。
“滚开！”张天娇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抄起手边一盘还没动过的炒菜，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在了群头凑过来的脸上！
瓷盘碎裂，菜汤和鲜血混着从群头额角流下。
剧痛和狼狈让群头彻底暴怒。
“妈的！给脸不要脸！”他抹了把脸，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迹，眼神瞬间变得凶狠无比，然后冲着门外吼道：“老三、老五！
给我把这小娘们按住！今天非把她收拾服帖了不可！”
门被推开，早就悄悄候在外面的两个彪形大汉应声而入，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朝着已经退到墙角、浑身发抖却依然紧握半截碎瓷片的张天娇逼去。
……
此刻，群头宿舍外不远处的阴影里，曹小强正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这种事在影视行业都很常见，更何况是在影视基地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很多群头都是刑满释放人员，所以他对这种事早已“见怪不怪”。
这影视基地就像一个小小的丛林，弱肉强食，潜规则横行。
也正因如此，每个人都学会了明哲保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就像当年轰动全国的“小悦悦事件”。
两岁女童被碾压，18名路人冷漠经过。
当时引发全民声讨，可若放在今天，恐怕没多少人会再去苛责那18人的“冷漠”。
因为大家都知道，“做好人”的成本太高了，人心是一点点冷下去的。
谁知道扶起一个倒地的老人会不会被讹上？
谁知道插手别人的“私事”会惹来怎样的报复？
群头在这里积威已久，听说早年还因为抢劫坐过牢，手底下养着几个打手，专门欺负新来的、没背景的群演。
谁都知道里面在发生着什么，可没有人敢出声，更没有人敢上前制止。
大家都低着头，匆匆走过，假装没听见那越来越绝望的嘶喊和挣扎的动静。
曹小强自然也惹不起凶名赫赫的群头。
他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小群演，最大的梦想就是多攒点钱。
他完全没有能力去见义勇为。
可是……
女人的求助声，带着哭腔和决绝的嘶吼，像一根根针，扎进他的耳朵里。
她反抗得如此激烈，从未有人像她这样，仿佛在用生命捍卫着什么。
她一定很需要帮助。
这让曹小强想起了自己。
小时候被泼妇继母毒打，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时；
在学校被人多势众的“狗班长”把带刺的树枝扎进自己后背时……
那时候，他也多么希望有人能站出来，拉他一把。
可从来没有。
这些回忆让曹小强的心脏紧缩，但他真的不能冲进去。
现实是冰冷的，冲动的代价他付不起。
英雄救美？他不配！
当好人的代价太昂贵！
自己不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更不是圣人！
生怕热血会战胜理智。
所以他反复提醒着自己，“群头凶名赫赫，曾因持刀抢劫入狱。”
“对方很强大，不能冲动，自己承担不起后果！”
曹小强的热血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他的心跳很快，不知不觉间手心已经出了汗。
片刻后，曹小强攥紧了拳头，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
让他血液流速加快、拳头悄然握紧的，不是良知，而是是另一段记忆——就在几天前，同样在这个地方，因为收工早，剧组不管晚饭。
大家都三三两两出去找吃的，只有曹小强一个人坐在角落，就着白开水啃早上剩下的冷馒头。
他不是不饿，只是想省钱。
攒钱，是他贫瘠人生里唯一能抓住的安全感。
几个相熟的群演嘻嘻哈哈地调侃他：“小强，又省一顿啊？真够抠门的！”
“影视基地就适合你这种铁公鸡，包吃包住，挣多少攒多少！”
曹小强只是笑笑，没反驳。
直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喂，这个给你。”
他抬起头，看见一张陌生的、干净漂亮的脸，是那个新来的女大学生群演。
她手里拿着一张大饼，撕下一半塞到曹小强手里：“我看你没去买饭，这个我买多了，吃不完浪费，给你啦！”
之后，她还拿出了“老干妈”。
大饼之上抹上一层辣椒酱，格外的好吃。
曹小强之前从来没有这样吃过，他只觉得这半张饼好好吃！
简直就是生平仅见的美味。
微风徐来，两人一起坐在院子里吃饼，竟然生出了一分岁月静好的美感。
曹小强没想到，在这个人人自危、利益至上的地方，竟然还有这样纯粹善良的人。
她就像一束光，短暂地照亮了他灰暗的世界。
而现在，这束光正在那个肮脏的房间里，即将被黑暗吞噬。
“这样善良的人……绝对不能被人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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