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烙痕共鸣
沉重的铅皮箱子被虎子和小石头吭哧吭哧地抬进窑洞,落地的闷响震起一片灰尘。箱体冰冷,表面刷着暗沉的军绿色,三道黄铜大锁在油灯下泛着幽光,锁孔周围布满划痕,透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森严。
秦振山摸出钥匙串,叮当作响,精准地插入锁孔。每一次金属咬合的“咔哒”声,都像敲在窑洞里每个人的心弦上。虎子和小石头屏住呼吸,眼睛瞪得溜圆,看着秦师傅如同开启潘多拉魔盒般,缓缓掀开了沉重的箱盖。
一股混杂着硫磺、硝石、酸类以及许多难以名状的、刺鼻又古怪的气味扑面而来,呛得人头皮发麻。箱内被厚实的防撞软木格成无数小格,每个格子里都安置着不同形状的玻璃或陶瓷容器,贴着的标签字迹潦草又模糊,有些还画着骷髅头或交叉骨头的危险标记。
“退后点。”秦振山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戴上放在箱盖内侧的一副粗纱劳保手套,动作极其小心地从其中一个格子里取出一个深棕色的小玻璃瓶,瓶口用蜡封得严严实实,标签上只有一个模糊的化学式和一个鲜红的“!”。
“硝酸不够猛,试试这个…‘王水’。”秦振山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说一件寻常工具,“三份盐酸,一份硝酸。能溶金子。”
虎子和小石头下意识地又往后缩了缩,脊背紧紧抵住门板。
陈延舟靠着土墙,呼吸粗重。秦振山的话像冰冷的针,刺入他被剧痛和仇恨烧灼的神经。溶金?他要溶的不是金子,是“灰鸢”的毒牙!是嵌在他胸口、日夜撕咬他灵魂的诅咒!
秦振山用一把小刀仔细刮开蜡封,拔开瓶塞。一股比硝酸更加狂暴、更加刺鼻的白色烟雾瞬间从瓶口逸散出来,带着令人窒息的危险气息。他用一根全新的、细长的石英玻璃棒,极其小心地蘸取了极小的一滴那无色透明、却蕴含着恐怖毁灭力量的液体。
窑洞里的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石英棒缓缓靠近桌上那块银灰色金属片,目标依旧是陈延舟用燧石片刮出细微划痕的区域。
滴落。
没有声音。
但那滴“王水”接触金属表面的瞬间,景象比硝酸剧烈了何止十倍!
没有“嗤嗤”声,只有一种近乎无声的、却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剧烈反应!那银灰色的金属表面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烧,瞬间变得漆黑!紧接着,黑色迅速褪去,露出底下一种病态的、急速变化的五彩斑斓的氧化膜,又瞬间被蚀穿!一个细小的、却深不见底的孔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疯狂蔓延!大量极其微小的、带着惨绿色泽的气泡如同沸腾般汹涌而出,发出一种密集的、如同亿万细沙摩擦的“嘶嘶”声!
“嘶——!”虎子倒吸一口凉气,死死捂住了嘴。
显微镜前,秦振山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惊骇。在他的视野里,那滴“王水”如同闯入蜂巢的熔岩,所过之处,那完美致密的六边形晶胞壁不是被腐蚀,而是近乎“蒸发”!暴露出底下更加深邃、更加复杂的蜂窝状空洞结构!而更令人心惊的是,在“王水”那毁灭性的力量作用下,金属内部,那原本需要特定条件才能激活的暗银色花纹,竟然如同被惊动的蛇群,大片大片地自动浮现出来!它们扭曲、缠绕、带着冰冷的俯冲动势,在微观视野下疯狂扭动,仿佛拥有某种邪恶的生命!
“花纹!大面积显现!”秦振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它在…抵抗?还是…被强制激活?!”
陈延舟死死盯着那疯狂反应的金属片,独臂因用力而微微颤抖。胸口的弹片印记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如同共鸣般的刺痛!仿佛他体内的那块金属,也感受到了外界这同源物质正在遭受的毁灭性,侵蚀,正发出不甘而愤怒的嘶鸣!
“还不够…”陈延舟的声音嘶哑,如同从牙缝里挤出,“火…试试火…”
秦振山猛地抬头,看向陈延舟,眼神锐利如刀:“你确定?高温可能是它们的引爆条件!”
“那就…找到…那个临界点!”陈延舟的眼神疯狂而执拗,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着不惜同归于尽的火焰,“在它炸开之前…看清它!”
秦振山盯着他看了几秒,猛地一咬牙:“好!”他迅速用酒精鹿皮清理掉王水的残液,不顾那块金属片上留下的那个触目惊心的小孔和周围大片浮现的、扭动的暗银花纹。
他从铅皮箱另一个格子里,取出一盏小巧却结构精密的酒精喷灯,迅速点燃。调整气阀,幽蓝色的火焰喷吐而出,发出稳定的“呼呼”声,高温让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扭曲。
用一把长柄的、尖端极细的钨钢钳,秦振山小心翼翼地夹起那块已经饱受摧残的金属片,将其一角,缓缓移向喷灯那幽蓝的焰心。
高温瞬间作用于金属。
一开始,毫无变化。那银灰色的表面在火焰炙烤下,甚至连颜色都未曾改变,仿佛对高温完全免疫。
五秒…十秒…
秦振山的手稳如磐石,眼神死死盯着钳口。
突然!
就在某一瞬间,那被火焰灼烧的金属边缘,毫无征兆地闪过一抹刺目的、如同熔融玻璃般的亮白色!紧接着,那一小块区域不是熔化,而是如同被内部某种力量瞬间瓦解,“噗”地一声轻响,化作一蓬极其细微的、闪烁着诡异银灰色光泽的粉末,被火焰的高温气流猛地吹散!
“脆变!”秦振山低吼一声,猛地将金属片移开火焰!动作快如闪电!
就在金属片离开火焰的刹那,那被灼烧的边缘,原本光滑的断面处,无数细密的、如同冰裂纹般的纹路瞬间浮现、蔓延!整个金属片都发出一阵极其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嗡嗡”震颤声!仿佛内部结构正在发生着连锁的、灾难性的崩塌!
而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随着这剧烈的“脆变”发生,金属片表面,那些之前被酸蚀出的孔洞周围,以及此刻被高温灼烧的边缘,大片大片的暗银色花纹疯狂涌现!它们不再仅仅是浮现,更像是拥有了生命般,在金属表面急速流动、扭曲、重组!最终,竟然隐隐约约勾勒出一个更加复杂、更加庞大、更加狰狞的图案——那不再是一只简单的俯冲之鸟,而是一群…无数只纠缠、俯冲、带着冰冷秩序感的鸟群!如同死亡的阴影,笼罩一切!
“呃啊——!”
与此同时,陈延舟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嘶鸣!他整个身体猛地弓起,独臂死死抠住左胸!那胸口嵌入弹片的位置,皮肤下的金属仿佛被外界同源物质的剧烈变化彻底激活,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尖锐剧痛!那痛楚不再仅仅是物理层面的刺痛,更像是有无数冰冷的、带着暗银花纹的细小触须,正从那弹片之中生长出来,疯狂地钻凿着他的血肉、他的神经、他的灵魂!
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在那极致的痛苦和混乱中,陈延舟仿佛产生了一种可怕的幻觉——他感到自己胸口的皮肤之下,那嵌入血肉的弹片周围,也正有同样冰冷邪异的暗银花纹在蠕动、浮现!与桌上那块正在发生灾难性“脆变”的金属片,隔着空气,产生了某种致命的、毁灭性的共鸣!
“延舟!”秦振山丢开钳子和金属片,一步抢到炕边,扶住陈延舟剧烈痉挛的身体,脸色骤变!他看到陈延舟死死抠着左胸的手指缝间,竟然真的隐隐渗出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于鲜血的、带着诡异金属光泽的暗色!
是幻觉?还是…
窑洞里的油灯猛地剧烈摇曳,光线明灭不定。桌上那块刚刚经历高温的金属片,表面的暗银鸟群花纹发出最后一道刺目的、冰冷的幽光,随即,那裂纹密布的银灰色结构再也无法维持,“咔嚓”一声轻响,彻底崩解成了无数细小的、闪烁着诡异光泽的碎片,散落在桌面上。
死寂。
只剩下陈延舟压抑不住的、痛苦的喘息声,和油灯火苗不安的跳动声。
虎子和小石头僵在门口,面无血色,浑身冰凉。
秦振山扶着陈延舟,感受着他身体无法控制的颤抖和那胸口渗出诡异暗色的手指,又猛地转头看向桌上那堆已然崩解的金属碎片。一股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疯狂爬升!
“灰鸢”…他们植入矿脉的毒瘤…他们打入陈延舟身体的烙印…这两者之间…竟然存在着如此诡异、如此恶毒的深层联系?!
这不仅仅是材料上的同源…这更像是一种…超越当前认知的…恶毒诅咒般的…生命连接?!
秦振山猛地看向那铅皮箱子,看向里面那些更加危险、更加不可控的化学药剂。一个疯狂而恐怖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开:如果对陈延舟胸口那块弹片也使用极端手段…会发生什么?是能彻底摧毁这诅咒,还是…会提前引爆这枚埋在心脏旁边的“炸弹”?!
“师傅…师傅你怎么了?”虎子带着哭腔的声音颤抖着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陈延舟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住那几乎要撕裂灵魂的剧痛和幻觉。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浸透全身,但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的火焰却并未熄灭,反而被这恐怖的发现激发得更加炽烈、更加疯狂!
他推开秦振山搀扶的手,独臂支撑着身体,目光死死盯住桌上那堆已经崩解的金属碎片,又缓缓移向自己依旧剧痛刺骨的左胸。
“看到了吗…秦头儿…”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冰冷的清醒,“…它们…是一体的…”
他抬起颤抖的独臂,手指虚指着桌上碎片,又重重按在自己心口。
“矿下的…和我这里的…会‘叫’…”
窑洞里死一般的寂静。桌上那堆崩解的银灰色碎片,如同某种诡异生物的残骸,在油灯下闪烁着冰冷死寂的光泽。空气里弥漫着王水刺鼻的余味、酒精的凛冽,以及一种无声无息、却沉重得压垮呼吸的恐惧。
虎子和小石头僵在门口,脸色惨白,看着陈延舟师傅蜷缩在土炕上,身体因无法抑制的剧痛而微微痉挛,那只独臂死死抠着左胸,指缝间那抹诡异的暗色如同毒蛇的信子,灼烧着他们的视网膜。
秦振山扶着陈延舟的手臂青筋暴起,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掌心下那具身体的颤抖,以及从陈延舟胸口深处传来的、某种近乎非人的、冰冷的震颤。那不是心跳,更像是…某种嵌入血肉的邪恶机械在失控地共振!
桌上金属片的崩解与陈延舟胸口的剧变,几乎同步发生。这绝非巧合。
“灰鸢”…他们不仅在材料上埋设了致命的“脆变”陷阱,他们更是在这诡异的合金深处,编织了某种…超越当前理解的、恶毒至极的共鸣杀阵!矿脉下的毒瘤与打入人体的弹片,竟是这恶毒网络的两个节点!
秦振山猛地抬头,目光如同淬火的刀锋,狠狠扫过桌上那堆碎片,又落回陈延舟痛苦扭曲的脸上。一个冰冷彻骨、却又可能是唯一的选择,在他脑海中疯狂叫嚣。
他缓缓松开扶着陈延舟的手,动作僵硬地转身,走向那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铅皮箱子。他的影子在摇曳的油灯下被拉得很长,扭曲如同鬼魅。
虎子和小石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看着秦师傅再次戴上那副粗纱手套,目光在箱内那些标记着骷髅头的瓶瓶罐罐间逡巡。最终,他的手指停在了一个更小的、用黑铁打造、密封得极其严实的圆柱形容器上。容器表面没有任何标签,只有一道深深的划痕。
“秦…秦师傅?”虎子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秦振山没有回头。他只是用那双布满老茧、此刻却异常稳定的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个冰冷的铁罐。他走回小桌旁,将铁罐放下,发出“咚”的一声轻响,如同敲响了丧钟。
“延舟。”秦振山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轮摩擦,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你胸口那东西…和矿底下这鬼玩意儿…是一根藤上结出的毒瓜。”
陈延舟艰难地抬起头,汗水混着血污从他额角滑落,深陷的眼窝里,痛苦与一种近乎疯狂的清醒交织燃烧。他看到了那个黑色的铁罐,瞳孔骤然收缩。他不认识那是什么,但能感受到秦振山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决绝的、近乎同归于尽的气息。
“酸…烧不穿它…火…会引爆它…”秦振山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但这玩意儿…‘破甲水’…是鬼子用在***上的东西…据说…能啃动最硬的渗碳钢壳…”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陈延舟死死按着的左胸上:“它可能…是唯一能把你胸口那‘根’毒藤…从血肉里…彻底‘咬’断的东西。”
窑洞里的空气瞬间冻结!
虎子和小石头吓得几乎要瘫软下去!用…用那种恐怖的东西…倒在陈师傅的胸口?!那和直接拿刀挖心有什么区别?!
陈延舟的身体猛地一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秦振山话语里那赤裸裸的、残酷的可能性。他低头,看向自己紧按着的左胸,那里,冰冷的弹片依旧在嘶鸣、钻凿,带来无尽的痛苦和屈辱。这痛苦,连接着柳月如消散的体温,连接着苏宛诀别的眼神,连接着李德生和老赵牺牲的洞窟…连接着“灰鸢”那无处不在的、冰冷的阴影。
毁了它?
用这未知的、极度危险的“破甲水”,去赌一个渺茫的、可能瞬间致命的“解脱”?
还是…继续忍受这无休无止的、与仇敌印记共生般的痛苦,守着这枚可能随时被“灰鸢”远程引爆的“炸弹”,苟延残喘?
没有第三个选择。
秦振山沉默着,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如同深潭,映照着陈延舟脸上每一个细微的挣扎。他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站着,如同等待最终淬火时刻的铁砧。他知道,这个选择,只能由陈延舟自己来做。这是淬炼,也是审判。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充斥着陈延舟粗重痛苦的喘息和油灯不安的噼啪声。
终于,陈延舟缓缓抬起头。他脸上的痛苦挣扎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却又异常坚硬的平静。深陷的眼窝里,那燃烧的火焰并未熄灭,而是沉淀了下来,化作一种冰冷的、不惜焚尽一切的决绝。
他那只独臂,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松开了死死抠着左胸的手。染着血污和那丝诡异暗色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小桌上那个黑色的铁罐。
他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嘶哑破碎,却清晰得如同冰凌断裂:
“…来。”
一个字。重逾千钧。
虎子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猛地别过头去,不敢再看。小石头双腿发软,全靠门板支撑。
秦振山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下颌线绷紧如铁。他没有丝毫犹豫,重重点头:“好!”
他动作迅捷而稳定,仿佛即将进行的不是一场可能致命的冒险,而是一次精密的车间操作。他取来一块厚实的、浸饱了清水的棉布,放在陈延舟手边。“咬着。”他的命令简短有力。
陈延舟没有去看那棉布,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秦振山手中的动作。
秦振山用特制的工具,极其小心地旋开铁罐的密封盖。一股难以形容的、带着极度锐利感的、几乎要割裂鼻腔黏膜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比王水更加霸道,更加令人心悸!罐内是一种粘稠的、近乎黑色的液体,表面没有任何光泽,如同凝固的深渊。
他用一根极其纤细、顶端带着微小凹槽的白金丝,蘸取了米粒大小的一滴那黑色液体。那液体粘附在白金丝上,仿佛拥有生命般微微蠕动,散发着致命的危险气息。
秦振山的手稳如磐石,但额角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俯下身,靠近土炕上的陈延舟。
“延舟,”他的声音低沉至极,“我会滴在你伤口边缘…最可能粘连…那鬼东西的地方…只有一滴…万一…感觉不对…”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然明了。
陈延舟闭上了眼睛,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没有去咬那棉布,只是将头重重地靠在冰冷的土墙上,露出了那狰狞的、嵌着弹片的左胸伤口。伤口周围的肌肉因长期的痛苦和刚刚的剧变而紧绷着,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暗红色,那抹诡异的暗色依旧残留在指缝压痕处。
白金丝,带着那米粒大小的、来自深渊的黑色水滴,缓缓地、精准地,靠近陈延舟左胸伤口边缘一处略微外翻、颜色深暗的皮肉。
滴落。
“嗤…”
一种极其轻微、却又截然不同于酸蚀的声音响起。更像是…极寒的冰水滴入了滚油,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细微的啃噬声。
“呃——!!!”
陈延舟的身体猛地绷成了弓形!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从喉咙最深处挤出的痛苦嘶鸣爆发出来!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痉挛僵直,独臂的指甲狠狠抠进身下的草席,几乎要将席子抓穿!
那痛苦,无法用言语形容!
不再是单纯的灼烧或腐蚀,更像是有无数极细、极冷、又极锐利的冰针,顺着伤口瞬间刺入!疯狂地钻凿!啃噬!所过之处,神经仿佛被寸寸冻结又寸寸碾碎!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金属腥气的寒意,顺着血管急速蔓延,几乎要冻结他的心脏!
他的眼睛猛地睁开,瞳孔因极致的痛苦而放大,眼球上血丝爆裂!视线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扭曲,只有胸口那一点,承受着来自地狱深处的冰寒酷刑!
秦振山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迹。他死死盯着那滴“破甲水”落下的地方。
没有剧烈的烟雾,没有可怕的溃烂。但那滴黑色液体接触皮肉的瞬间,那处暗红色的皮肤立刻变得灰白,如同瞬间失去了所有生机!紧接着,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无数微小冰晶凝结又崩解的“沙沙”声从皮下传来!以那灰白点为中心,一道道更加苍白的、如同冰裂纹般的纹路向着四周的皮肤和深处的肌肉急速蔓延!
而与此同时——陈延舟胸口那嵌入弹片的位置,内部那尖锐的嘶鸣和钻凿感陡然提升了十倍!仿佛那弹片感知到了外部这致命的威胁,正在做最后的、疯狂的挣扎!一股更加冰冷、更加邪异的震颤从弹片深处爆发出来,与他全身的血液、神经产生了恐怖的共鸣!
“啊——!”陈延舟再也无法压抑,嘶吼出声,身体剧烈地翻滚抽搐,几乎要从土炕上摔下去!
“按住他!”秦振山低吼一声,和吓傻了的虎子一起扑上去,用尽全力压住陈延舟痉挛的身体。
就在这极致的混乱和痛苦中,陈延舟涣散的视线猛地捕捉到了什么!
在他因痛苦而模糊、扭曲的视野边缘,就在那“破甲水”侵蚀点周围那些急速蔓延的苍白色冰裂纹之下…在那剧烈震颤、仿佛随时要爆开的弹片嵌入处的皮肉深处…隐隐约约地…有无数字符…极其微小、扭曲、如同用极细的冰针刻印出来的…暗银色字符…正一闪而逝!
那不是花纹!是字!是一种他完全无法辨认、结构古怪、却透着冰冷非人美感的…文字或者编码!
它们如同受惊的蜉蝣,在濒死的组织间闪现,又迅速被那苍白色的冰寒侵蚀所吞没、湮灭!
“…字…有字!”陈延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嘶吼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独臂猛地抬起,颤抖着指向自己的胸口!
秦振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瞳孔骤缩!他也看到了!在那片正被“破甲水”疯狂啃噬、变得灰白龟裂的皮肉深处,在那剧烈震颤的弹片边缘,确有极其细微的、非自然的暗银色光点一闪而过!那绝不是血管或神经!那更像是…某种微缩到极致的…烙印信息!
“灰鸢”…他们不仅在材料里做了手脚,他们甚至…在这打入人体的弹片内部,刻印了东西?!
是标识?是追踪信息?还是…更恶毒的…某种触发指令?!
这个发现带来的惊骇,甚至暂时压过了那钻心的痛苦!
秦振山猛地抓起那块浸透清水的厚棉布,不顾一切地按向陈延舟的胸口,用力擦拭!试图中和、阻止那“破甲水”的继续侵蚀,保住那可能转瞬即逝的、至关重要的“信息”!
清水与那恐怖的黑色液体接触,发出更加剧烈的“嗤嗤”声,冒出大量冰冷的白色雾气。
陈延舟发出一声长长的、如同虚脱般的**,身体猛地一软,彻底瘫倒在土炕上,意识在剧痛和冰冷的双重冲击下,迅速滑向黑暗的深渊。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涣散的瞳孔里,只倒映着秦振山那无比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惊恐的双眼,以及…自己胸口那片正在被白色雾气笼罩的、如同被异界冰雪冻结了的可怕伤口。
那惊鸿一瞥的暗银字符…是什么?
“灰鸢”…到底在他身体里…埋藏了怎样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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