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闹事

“就是，”

另一个脸黄黄的中年工人凑过来，声音带着怨气，

“说是打破大锅饭，端金饭碗，可金饭碗就那几个！咱们这些没路子、没靠山的老实人，还不是被砸了铁饭碗？以后咋活？”

“我看啊，就是刘建国这个小年轻想整人！”

角落里，一个剃平头、眼神凶巴巴的汉子“啪”地放下筷子，他叫赵铁柱，是出了名的刺头，以前就爱偷懒耍滑混日子，

“说什么优化组合，裁掉多余的人，不就是想把他看不顺眼的、不听他话的都踢出去？好给他那些心腹腾位置！”

这话像火星子溅进了油锅，几个原本就一肚子火的工人马上跟着起哄：

“铁柱说得对！不能让他们这么搞！”

“咱们辛辛苦苦干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说不要就不要了？”

“得想个法子！不能让他们这么顺当！”

赵铁柱看着周围几张气呼呼的脸，心里偷着乐。

他早就跟仓库的孙干事（孙长河的一个远房侄子）搭上了线，孙干事私下塞给他两包好烟。

俗话说只要他带头闹出点事儿，让改革搞不成，后面好处少不了他的。

他眼珠一转，鬼主意更多了，

“光嚷嚷没用！得让厂里知道咱们不好欺负！下午上班，咱们就去厂部门口，找刘建国讨个说法！问问他凭啥砸咱们饭碗！愿意去的，跟我走！”

人群里，几个平时跟他混的懒汉马上响应。

一些被煽动得脑子一热、担心自己饭碗的工人也犹犹豫豫地点头。

但也有不少人，像那个瘦高个和脸黄黄的中年人。

虽说心里也怕，可本能觉得赵铁柱这帮人不地道，默默低下头扒拉着碗里早就凉透的饭，心里头沉甸甸的，好像已经看见那口“铁饭碗”裂了缝。

而在厂部小会议室里，几个车间的副主任正围着生产科的李科长抽烟，烟雾腾腾。

李科长是厂里的老人，技术没得说，但思想老派，对刘建国这套激进的改革打心眼儿里不赞成。

他弹弹烟灰，慢悠悠地说，

“文件是下来了，可下面人心不安啊。我们车间的赵铁柱今天还给我抱怨，你说这好好的，改什么啊？”

一个圆脸的副主任接话，

“是啊，李科。咱们车间也有几个老油条，这两天尽说风凉话，活儿也不好好干，就等着看风头呢。

真要按那方案搞优化组合、考核上岗，非炸锅不可。”

“炸就炸呗，”

另一个瘦高个副主任哼了一声，他技术不错，还是刘建国提拔上来的，语气带着不屑，

“正好把那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清理出去！厂子效益上不去，大伙儿都喝西北风去？”

李科长瞥了他一眼，没接话，只是深深吸口烟，眼神飘向窗外吵吵嚷嚷的厂区，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担心，

“清理？说得轻巧。

工人阶级可是一个整体，牵一发动全身。

刘厂长步子迈得太大……这一脚下去，踩到的不光是泥，恐怕还有雷。”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

“有些人……已经坐不住了。等着瞧，下午怕是有热闹看了。”

李科长的声音还没落下，便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呼和声。

几个人匆忙来到了窗户前面，就看到远处足有数千工人吆喝着，怒骂着朝着厂办这边走来。

看清楚带头的那人，刚刚还说话的那个车间主任面色煞白。

“哎呀，这个赵铁柱，哎呀。”

他哪里还有刚刚的气定神闲，此刻的面色难看，已经能够想到自己的后果了。

自己车间的刺头带头重逢，要说没他的事情，谁信。

想到这里，他连忙将手里还剩半截的烟随手摔在地上，穿上鞋子就朝着外面跑。

身后几人的劝阻他充耳不闻，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个时候上前可能会受伤。

但他知道，受伤总比下台好。

见圆脸的副主任跑着出去，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两个不情不愿的按灭了烟头，穿上了鞋子。

不过出了门，大家的神色顿时便变化为了焦急与愤怒。

这变脸速度，就是四川的变脸大师过来也要赞叹一个好字。

几个人的努力终究是有限的，更何况几人不过是想着演戏，哪里真的敢豁出性命阻止这群已经失去了理智的工人。

万一有谁使坏，偷摸的对他们下黑手，今天是不是能好好的下班还是两说。

不过几人的阻止也不是没有用处，汹涌的工人被几人阻拦了一瞬，随后赵铁柱这个最大的刺头带着几个工人把这些领导给强行挪到了一旁。

面对自己车间主任的要和，赵铁柱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退缩。

但是想到自己的未来，以及孙干事的承诺。

赵铁柱眼神瞬间坚定起来，将这些领导挪到一旁之后。

对着身后的众人喊道，

“大家伙，今天咱们只是想要讨回来一个公道，不是为了泄愤。

咱们的主任和科长只是执行者，把他们挪开，咱也不能是非不分的伤害他们。

大家伙说对不对？”

赵铁柱这番话说的正义凛然，其实心中却是有着自己的算计。

这要是在自己带头作用下伤了人，严重点说有人被不小心踩死，自己着罪过可就大了。

而身后的众人此刻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听着赵铁柱这样说，对于赵铁柱更加信任。

纷纷大声附和，那冲天的阵势，还以为这些人要钢铁厂的天给掀了。

不过这些人现在的行为，要说把钢铁厂的天给掀了也没啥区别。

工人们喊得食堂窗户嗡嗡直响，那阵仗，真跟要把钢铁厂的房顶掀了似的！

赵铁柱领头冲在最前面，带着黑压压的一大群人朝厂部办公楼涌过来。

脚踩在水泥地上咚咚咚响，混着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和几句骂骂咧咧，简直跟烧荒似的，一路蔓延过来。

刘建国刚从文件堆里抬起头，就听见走廊外头跟炸了锅一样。

他推开办公室门一瞅，好家伙，黑压压的全是人脑袋，一股子汗味儿混着土腥气直往鼻子里钻。

赵铁柱几步冲到最前头，梗着脖子大喊，

“刘厂长！你得给个说法！凭啥砸俺们的饭碗？改革改革，改得大伙儿没活路了！”

刘建国脸不变色，俩手往裤兜里一插，后背挺得溜直。

只是一个人站在那里，气势却盖过了眼前的几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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