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赤水困龙
赤虎城，赤州心脏，此刻如受伤巨兽喘息。
夕阳坠下，阴影吞噬城头。
盔甲摩擦、战马嘶鸣、军官呵斥、民夫号子……。
州府议事厅，檀木大门紧闭。
钟云瘫坐虎皮交椅，这位自称“乾主”不过月余的枭雄，如今面色灰败，眼窝深陷。
他盯着脚下青砖，身旁是钟家仅存的两位柱石——钟镇岳和钟炎阳。
空气凝固。
“钟家主，”秦霸天打破死寂。
他坐在左侧首位，目光锐利，“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周国的马蹄声，已经踏在赤州土地上了！”
钟云猛地一哆嗦道：“秦…秦老将军…我钟家…完了…”
“没完！”秦霸天断喝起身，“只要赤虎城墙还在，只要赤水河还在流，就没完！”
他大步走到舆图前，重重点在赤虎城标记上：“周国刚在落月湖苦战，纵然获胜也有损伤！他的大军需要休整，这就是我们的时间！”
钟云挣扎坐直：“老将军有何良策？我乾国上下，唯将军马首是瞻！”
秦霸天目光扫过身后三位老兄弟——项雄威、楚天行、燕子丹，三人如铁塔矗立，毫无惧色。
“赤水河！”秦霸天指尖划过舆图上蜿蜒的蓝色粗线，
“赤州命脉，雨季将至，河水暴涨，这是天赐壁垒！钟家百年经营，数百战船枕戈待旦，水军熟悉每一处暗流浅滩！这是我们最大的依仗！”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
“立即修书！给云州张云霄！给义州孔域！告诉他们，周国的屠刀已经架在赤州脖子上！”
“赤州若破，下一个就是他们！想想荆州吕家、星野州唐家、豫州孙聂李洪！想想那些被扔进矿坑的世家子弟！”
“想想那些被送进教坊司的女眷！是等着被顾风碾碎，还是在赤水河边挣一条生路？”
钟云眼中只剩困兽疯狂：
“好！我这就写！用血写！张云霄、孔域！要么带兵来赤虎城下共抗暴君，要么洗干净脖子等着顾风的‘大爱矿场’！”
赤虎城外，魏国使者车驾仓惶北驰。
同时，两骑快马从东西二门射出，扑向云州和义州。
骑士怀揣钟云血指印求援信，字句皆是灭族警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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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张家府邸。
张云霄捏着密信，手指颤抖。
“家主，钟家已完，秦霸天成瓮中之鳖…”白发长老声音发颤，“顾风是地狱恶鬼！我们还要跳这火坑吗？”
“不跳？”另一位长老拍桌而起，
“等着顾风把我们也扔进‘大爱矿场’？让儿孙挖矿‘感恩’？让女眷入教坊司？赤州一破，下一个就是我们！张家血性呢？”
张云霄闭眼，大周被屠戮世家名字闪过脑海，最后定格在镇南王府大火和城墙上焦黑尸体。
他猛地睁眼，冰冷决绝：“备马！传令！点张家最精锐五万健儿！由族老张松龄统帅，携所有重型器械，火速驰援赤虎城！”
“告诉松龄叔，此去有死无生！张家儿郎，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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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州，孔家祖祠。
孔域跪在祖宗牌位前，高举染血求援信。烛光映照他惨白脸庞。
“诸位先祖在上，”孔域声音干涩，“不肖子孙孔域…无能…将家族拖入万劫不复之境…”
他重重磕头，抬头时眼中血丝密布：
“周国暴君欲灭我世家根基！赤州钟家危在旦夕！秦老将军困守孤城…此乃生死存亡之秋！”
祖祠死寂，只剩喘息。
孔域猛地起身，嘶吼道：“孔文翰！”
“在！”面容清癯老者踏前一步。
“着你统领孔家五万精锐，携所有粮秣军械，星夜兼程，驰援赤虎城！”孔域声音裂帛，
“告诉秦老将军，告诉钟家主，孔家子弟与周国暴君不共戴天！孔家风骨，宁折不弯！纵使血染赤水，亦要让暴君知世间有不屈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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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虎城头，夜风猎猎。
秦霸天按剑而立，目光穿透夜幕。
城墙上火把通明，甲士林立，肃杀中带着破釜沉舟的悲壮。
张松龄和孔文翰带来的十万精锐，如滚烫岩浆注入危城。
城楼议事厅，灯火通明。
钟云环视众人：“诸位！赤虎城已是最后壁垒！此战胜，则世家尚存；败，则万劫不复！顾风手段，诸位清楚！”
他指向秦霸天：“此乃魏国柱石，一生未尝一败的秦霸天老将军！如今是我们唯一希望！”
秦霸天微微颔首，走到水网舆图前，手指划过赤水河道：
“周国皇帝陆战无双，虎狼之师，诡计多端。与之野战，是以卵击石。”
手指重敲几个水道节点：
“然，天赐赤水河！雨季将至，水势暴涨，河面宽阔，暗流汹涌，浅滩密布。此乃天堑！钟家水军，三百战船，水寨密布，将士熟悉水文。此乃人和！”
目光锐利如刀：“我军之策，不在速胜，而在久持！以赤水为凭，层层设防！水军主力依托上游水寨，凭险据守，不轻易出战。”
“以小船队，利用水文熟悉，昼夜袭扰顾风沿河部队，焚其粮草，毁其浮桥，疲其士卒！各支流险要处设水栅，沉船阻塞，布置水鬼暗桩，迟滞其步伐！”
猛地转身，眼神灼灼：“我们要把赤水河变成顾风的血肉磨盘！拖住他！消耗他！让他每前进一步都付出血的代价！待其师老兵疲，便是反击之时！”
“妙！”钟云拍案而起，“水战！周国那些旱鸭子从未打过水战！老将军此计必能克敌！”
“依托地利，以逸待劳，老成谋国！”张松龄捻须点头。
“孔家子弟虽不善水，但守城、筑垒、操弩绝不含糊！”孔文翰肃然道，“必令顾风寸步难行！”
秦霸天身后三家将纷纷请命。
项雄威声如洪钟：“末将愿领死士，夜袭敌营，放火焚粮！”
楚天行沉稳抱拳：“末将可督建水寨，加固城防，确保万无一失。”
燕子丹眼神阴鸷：“末将熟悉斥候，必令顾风动向尽在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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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外，魏国金銮殿，愁云惨雾。
女帝魏凤仪高坐龙椅，脸色惨白，眼下乌青浓重。
她死死捏着前线军报，手指颤抖。
殿内诸公乱作一团。
“三十万边军！还有秦老将军！”老臣捶胸顿足，“就这么被锁在乾国！如何是好！”
“必须夺回猛龙关！”虬髯武将踏前一步，“那是老将军回家唯一生路！末将愿亲率本部…”
“强攻？”户部尚书讥讽打断，“猛龙关雄险，李靖十万精锐据守！国库早已空虚！支撑不起这等消耗！”
“难道眼睁睁看着老将军和三十万将士死在他乡？”另一将领悲愤吼道。
“求和！”文臣尖利出列，“陛下！当务之急是保住秦老将军和三十万大军！立刻遣使向顾风求和！无论他要什么，只要肯放人…”
“求和？”慕容德昭声音压过嘈杂，目光扫过主和派，“与周国这等毫无信义虎狼求和？你们是嫌大魏死得不够快？”
转向女帝，声音沉重：
“陛下，周国皇帝是什么人？星野州唐家千年基业被他烧成白地！他索要‘血税’，逼世家破门灭族！设‘大爱矿场’，把欠债世家全族扔进去累死！此獠心中何曾有人性？”
一字一句重锤人心：“向他求和，是与虎谋皮！他只会狮子大开口，割我膏腴，榨干大魏最后一滴血！甚至诱使我军再入陷阱！”
深吸气，叩首在地：“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无论付出何等代价，救出秦老将军和三十万大军，是大魏存亡续绝第一要务！此乃国本！绝不可动摇！”
殿内死寂。
魏凤仪闭眼，
“山河破碎，社稷倾覆”如利锥扎心。
她后悔招惹周国了！
葬送魏牟、猛龙关，如今连秦霸天和三十万精锐都要搭进去？
她睁眼，声音干涩：“丞相…所言极是。议个章程吧…如何救人…”
死局依旧。
最终，饮鸩止渴决议形成；
一边派使者携足以让国库破产的礼单试探顾风“仁慈”；
一边密令边境各州搜罗死士，联络乾国反抗势力，寻找任何营救秦霸天的渺茫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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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都，国公府密室。
秦继霸焦躁踱步：“怎么办？爹还在赤虎城！被顾风几十万大军堵住！朝廷那帮废物屁用没有！求和？割地赔款？顾风只会把我们当猪宰！”
妻子慕容雪华静坐椅上，脸色苍白，强忍泪水。
“朝廷靠不住！”秦凤翔一拳砸在几上，
“秦家自己干！砸锅卖铁，组织护院家生子，招募江湖亡命徒！凑敢死队杀进乾国！救不出爷爷也要咬下周国一块肉来！”
“胡闹！”秦继霸厉声喝止，“几百号人冲击几十万虎狼之师？送死！”
“难道坐在这里等死？”秦凤翔眼圈通红。
“够了！”秦慧如带哭腔喊道，“爷爷那么厉害…一定会没事的…我们多捐香油钱…求菩萨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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