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暗流涌动：海上较量的序幕

咸腥的海风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在“飞鱼舟”紧绷的硬帆上，发出沉闷的呜咽。

这艘镇南州最快的单桅快船，此刻像一枚离弦的利箭，在墨绿色的、翻滚着不祥泡沫的南海之上疾驰。

船头劈开浑浊的巨浪，冰冷的浪沫如同碎玉般飞溅，瞬间打湿了伫立船首的福伯。

福伯佝偻着身子，裹紧了被海风撕扯的蓑衣，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前方那片被铅灰色低云笼罩的海平线。

那里，就是传说中流放地的方向——蛟龙岛。

他的脸被海风和忧虑刻得沟壑纵横，每一道皱纹都仿佛在诉说着此行的沉重。

身后，几艘同样轻捷的护卫小船如同忠诚的猎犬，在波涛间起伏跳跃，护卫着这承载着镇南州最后一线生机的孤舟。

“再快些…”  福伯的声音被风扯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他仿佛能感受到身后，那座被绝望笼罩的王府里，王爷和两位郡主那几乎要穿透夜幕的殷切目光。

时间，每一滴海水落下，都像是镇南州流逝的生命。

与此同时，镇南州最大的港口“望海津”，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喧嚣。

刺鼻的桐油味、新伐木材的清香与海风的咸腥混合在一起。

巨大的船坞如同张开的巨口，日夜不息地吞吐着木料。

火光熊熊，铁锤敲打船板的“叮当”声、锯木的刺耳嘶鸣、工匠们沙哑的号子声…交织成一首悲壮而急迫的交响曲。

汗水浸透了工匠们褴褛的衣衫，滴落在新船的龙骨上，仿佛在为这未出世的巨舰献祭。

港口外，一支由老旧战船和临时征调的大型商船组成的“护航队”，正缓缓驶离。

船上的水兵们脸色凝重，紧握着手中的长矛和弓箭，眼神中混杂着恐惧与决绝。

他们知道，自己并非真正的海军，不过是王爷拆东墙补西墙，勉强拼凑出的血肉盾牌，即将驶向那片被鲜血染红的“猎场”。

王府书房内，烛火通明。

巨大的南海舆图铺满了整个地面。

顾长生半跪在图前，粗糙的手指划过那些被朱砂标记为“高危”的海域，指尖仿佛带着血腥气。

“必须争取时间！”

他抬起头，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目光如炬地扫过面前的两个女儿，

“新船要快！但海上这条命脉，绝不能断！一粒米，一块铁，一颗盐…都要想法设法运进来！”

顾若初蹲在图前，手中炭笔迅疾地勾勒着：

“父亲，我重新规划了三条备用航线。”

她的声音冷静，指尖划过远离主航道、曲折隐蔽的蓝色虚线，

“避开‘血鲨’、‘黑潮’惯常出没的鲨齿礁和黑水湾，绕行雾隐群岛和沉船峡。

航程增加五日，但沿途暗礁密布，大股海盗难以展开，相对安全。”

炭灰沾染了她白皙的指尖，如同战争留下的污痕。

顾璃立刻接口，语速飞快：

“我已命人高价招募所有在港的、有经验的老海狗！不管以前是商船护卫、缉私水手，甚至是…被招安的旧海寇！”

“只要敢出海，熟悉这片水，王府出三倍饷银！把他们编入护航队，充作尖兵耳目！”

“小股的海狼，他们足以应付！”她的眼中闪烁着果决的光芒，为了生存，规则可以暂时搁置。

“好！”顾长生猛地一拳砸在地图边缘，眼中是破釜沉舟的赤红，

“就这么办！传令各船坞：昼夜两班，人歇工不停！所有木料、铁钉、帆布，优先供给！三个月！我只要三个月！”

“给我把能遮住南海半边天的舰队…造出来！”  他的吼声在书房内回荡，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千里之外，京都紫宸殿。

殿内弥漫着名贵龙涎香的气息，却压不住那无形的、渗入骨髓的寒意。

顾风斜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御座上，指尖把玩着一枚温润的黑玉棋子。

巨大的南海水晶沙盘在他面前散发着幽冷的光泽，上面用细小的旗帜标注着海盗的活动范围、镇南州港口的动向，以及…一个不起眼的墨点——蛟龙岛。

袁天罡的身影如同融化在阴影里，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

“陛下，镇南州反应如您所料。顾长生倾尽府库，征发工匠，昼夜赶工造船。同时，他们已派出护航船队，并试图改变航线，雇佣民间老手充作护卫。”

“哦？”顾风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仿佛在欣赏笼中困兽的徒劳挣扎。

他手中的黑玉棋子轻轻落下，精准地敲在沙盘上代表镇南州主港“望海津”的位置，发出一声清脆却令人心悸的微响。

“造船？改道？雇佣散兵游勇？呵…”

轻蔑的笑声在空旷大殿里回荡，

“王叔啊王叔，你总是这么…天真得可爱。以为靠这些破烂和伎俩，就能挡住朕为你准备的…汪洋血海？”

袁天罡的头垂得更低：

“陛下英明。只是…若真让镇南州拼凑出一支规模尚可的舰队，加之他们若寻回那杨定…”

“杨定？”

顾风眼中那丝诡谲的光芒再次闪过，如同深渊中掠过的毒蛇信子，

“一条被拔了牙、困在浅滩十五年的老泥鳅罢了。”

他指尖慵懒地划过沙盘，最终停留在那个代表蛟龙岛的墨点上，轻轻一点。

“海军？笑话。没有经年累月的锤炼，没有尸山血海喂出来的默契，再多船也只是漂浮的棺材。更何况…”

他微微停顿，那诡谲的光芒化作实质的、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杀机：

“朕的棋，从来不止一步。王叔以为他在争取时间？”

顾风抬起眼，看向袁天罡，那双深邃的瞳孔里仿佛倒映着血与火的炼狱，

“殊不知，他砸锅卖铁打造的每一块船板，都在为朕的下一步…添柴加薪。”

他缓缓坐直身体，起身，踱步到巨大的琉璃窗前。

窗外，京都的万家灯火璀璨如星河，勾勒出这座被他完全掌控的巨兽轮廓。

顾风的目光却穿透了这虚假的繁华，投向南方那片被黑暗笼罩、波涛汹涌的海域。

他的嘴角，那抹冰冷残酷的弧度，始终未曾消散。

“挣扎吧，王叔…用尽你所有的力气挣扎。”

他低语，声音轻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裁决生死的绝对冰冷，

“看着你耗尽心血点燃的微光，被朕亲手…摁入最深的海沟。这绝望的滋味，想必…回味无穷。”

窗外的灯火倒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跳跃着，却无法带来一丝暖意，反而像极了…地狱深处燃烧的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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