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深渊回响：意外的喘息

顾风站在龙船最高的瞭望台上，腥咸的海风卷着硝烟与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刚刚收到那份来自北境的八百里加急密报。

“三十万乾狗？”顾风低声重复着密报上的数字，非但没有丝毫惊慌，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反而骤然爆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发现猎物的猛兽般的兴奋光芒！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贪婪的弧度。

镇南州的海军主力已被他重创，顾长生如同瓮中之鳖。

踏平镇南州，似乎就在眼前。然而…

“乾国…萧衍…赵无极…”顾风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万里海疆，落到了北境那片辽阔的土地上。

在他眼中，负隅顽抗、根基深厚的镇南州，是一块需要费些力气啃的硬骨头。

即使现在打败了镇南州的海军，要彻底打垮镇南州，还需要陆上决战和攻城。

而看似气势汹汹的乾国三十万大军？不过是一块主动送到嘴边的、肥美多汁的肉！

“传令！”顾风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放弃歼灭残敌！舰队转向，全速返航北境！”

他眼中闪烁着对战争的狂热和对猎物的渴望，

“镇南州…先放一放。让朕看看，这三十万乾狗，能多大能耐！”

就在顾长生万念俱灰，准备下令旗舰冲向顾风龙船做最后一搏时——

“呜——呜——呜——”

一阵低沉、急促、节奏迥异的号角声，突然从顾风舰队后方响起！

紧接着，令镇南州残余舰队惊愕的一幕发生了：那面高高飘扬、如同死亡象征的金色龙旗，竟开始缓缓转向！

顾风的庞大舰队，如同接到最高指令的蚁群，竟然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彻底歼灭镇南州海军的绝佳机会，开始有条不紊地、速度极快地…脱离战场？！

“怎么回事？！”顾长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杨定也愣住了，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迅速远去的金色龙旗和庞大的舰队背影，心中惊疑不定。

很快，一艘伤痕累累的镇南州快船，拼死穿过混乱的海域，靠上了“镇海”号。

浑身是血的探子跌跌撞撞爬上甲板，带来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报——王爷！杨将军！北…北境急报！大乾帝国…撕毁和约！集结三十万大军，正在接近龙牙关！兵锋直指…直指京都！！皇帝…是赶回去…救他的老巢了！”

死寂！

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未来得及升起，便被一个更庞大、更恐怖的阴影所取代！

顾长生看着海面上漂浮的残骸、燃烧的火焰，又望向北方那看不见的、已然燃起冲天烽烟的边境，最后目光落在顾风舰队消失的方向，那里只剩下翻滚的浓烟和血色的海水。

他脸上没有任何喜悦，只有一种更深沉的、冰寒刺骨的疲惫与绝望。

顾风走了，留下了一片狼藉的镇南州海军和一片的火海。

来自北方的、名为大乾的巨兽…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

而那个魔鬼般的侄子…他还会回来的。

下一次…镇南州，还能有如此“好运”吗？

海风呜咽，卷着硝烟与血腥，仿佛在为这片多灾多难的海域，奏响着一曲无尽的悲歌。

数日后，龙牙关帅府再次笼罩在巨大的困惑之中。

岳南山带来了皇帝的密令，内容却让所有将领瞠目结舌：

“陛下旨意：龙牙关守军，除留数千老弱病残象征性守备外，燕北辰即刻率主力边防军五万，秘密撤出龙牙关！退守…后方百里之外的‘铁壁城’！不得有误！”

“弃关？！”燕岩第一个跳了起来，满脸难以置信，

“父亲！龙牙关乃帝国北境门户！天险之地！陛下…陛下怎能放弃？只留几千老弱？这不是…这不是把关门拱手送给赵无极吗？！”

燕北辰的脸色也难看至极。

他死死盯着岳南山递过来的密令，反复确认上面的朱砂印玺和独特的暗记。

是真的！皇帝亲笔！可这命令…完全违背了最基本的军事常识！

“岳大人…这…”燕北辰的声音干涩，充满了不解和巨大的压力，

“弃守龙牙关…无异于引狼入室！赵无极三十万大军一旦入关，北境腹地将无险可守！陛下…陛下究竟是何深意？末将…实在惶恐！”

岳南山面具后的眼神毫无波澜，只有一片冰冷：

“陛下的旨意，需要向你解释？燕帅，你只需执行。是战是守，陛下自有乾坤独断。莫非…燕帅对陛下的旨意，有所质疑？”

最后一句，带着浓重的威胁意味。

“不敢！末将万万不敢！”燕北辰悚然一惊，连忙躬身，“末将…遵旨！”

他转向同样满脸困惑和焦虑的儿女及心腹将领，

“传令下去！即刻按陛下旨意行事！主力分批秘密撤离龙牙关，只留…三千老弱，虚张声势！动作要快，务必隐秘！”

军令如山，将领们纵然满腹疑云，也只能领命而去。

帅府内只剩下燕家核心四人。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父亲！陛下这是要做什么？放弃门户，自毁长城吗？”燕岩依旧愤愤不平。

“住口！”燕北辰低喝，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

“陛下行事，神鬼莫测！绝非我等凡夫所能揣度！凉州平叛、荆州屠吕、蜀蛮万州尽灭世家、断背山葬送三十五万大军…哪一桩不是看似不可能，却被陛下以雷霆手段完成？此次弃关…必有深意！只是…”

他重重叹了口气，“这深意…我们…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啊！”

燕桦沉吟道：“或许…陛下是想诱敌深入？在更有利的地形决战？”但随即他自己也摇头，

“可龙牙关之后，虽有铁壁城、磐石堡等坚城，但地形开阔，远不如龙牙关易守难攻…三十万敌军涌入，如何聚歼？”

燕凝玉秀眉紧蹙：“还有一种可能…陛下…根本不在乎北境一时的得失？他的目标…或许更大？”这个想法让她自己都感到心惊肉跳。

讨论持续了半夜，各种可能性被提出又被推翻。

最终，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和对皇帝意志的绝对服从。

他们就像棋盘上的棋子，只能按照执棋者的意志移动，却无法窥见整盘棋局的走向。

疑虑、不安，如同阴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但“执行命令”四个字，已刻入骨髓。

一个月前。

乾国太极殿内，争论也达到了白热化。

龙涎香的气息被肃杀与贪婪冲淡。

巨大的北境舆图前，大乾皇帝萧衍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椅扶手。

“陛下！”镇国公赵无极须发戟张，声如洪钟，指着舆图上标注的南海位置，

“千载难逢！千载难逢啊！顾风小儿主力尽陷南海，与顾长生杀得难解难分！”

“此刻大周北境空虚，龙牙关守备薄弱，正是我大乾收复故土、饮马大周腹地的绝佳时机！陛下，当断则断啊！”

另一位老成持重的大臣出列，忧心忡忡：

“陛下，三思啊！大周虽内乱，然其新帝顾风手段酷烈，战力惊人，不可小觑！且…”

“我大乾与大周先帝仁帝签订之《龙渊和约》，尚有三年之期！此时撕毁和约，恐遭天下非议，有损国朝信义啊！万一顾风小儿迅速解决南海战事回师…”

“信义？非议？”赵无极嗤之以鼻，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兵者，诡道也！国与国之间，何来永恒信义？唯有实力与利益！那顾风小儿倒行逆施，屠戮宗室，血洗世家，天怒人怨！”

“此乃天赐我大乾良机！若等其平定南海，整合内部，羽翼丰满，我大乾再想图谋北境，难如登天！”

“届时，《龙渊和约》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张废纸！陛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当以雷霆万钧之势，破龙牙，定北境！”

萧衍的目光在舆图上游移。

大周北境的广袤土地、丰富资源，如同巨大的磁石吸引着他。

顾风的残暴和南方的战火，更是放大了这份诱惑。

赵无极的话如同魔鬼的低语，不断撩拨着他开疆拓土的雄心。

那丝对和约的顾虑，以及对顾风回师的担忧，在巨大的利益和臣子们激昂的请战声中，渐渐被压下。

尤其是想到顾风主力深陷南海泥潭…

“顾风小儿，暴虐无道，自毁长城！此乃天亡大周，亦是天佑大乾！”

萧衍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帝王的决断与赌徒般的狂热，猛地一拍扶手，

“传朕旨意！命镇国公赵无极为征北大元帅，统兵三十万，即日出征！破龙牙，定大周北境！扬我大乾天威！”

“陛下圣明！”殿内山呼海啸。

赵无极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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