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作孽太多

张芬芳急忙缩回手，然后小心翼翼的连抱带扶地把人往炕上挪，嘴里还念叨着：“刘寡妇你也有今天啊，看来老天爷还是公平的，你上辈子作孽太多，这辈子才落个如此下场，你活该啊你！”

把人安置到炕上，她转身去了厨房。灶台上的铁锅还温乎着，她舀了半瓢井水，又兑了点锅里的热水，拿手试了试温度，正好不烫也不凉，这才端着木盆回了屋。

“来，动弹动弹，俺给你擦擦。”张芬芳沾着温水给她擦了擦脸上的灰和眼泪印子，胳膊腿儿也简单抹了两把，瞅着利索点了，又翻出件干净的布褂子给她换上。刘寡妇就那么蔫蔫地躺着，眼泪吧嗒吧嗒掉，啥也说不出来。

正这时候，院儿里传来一阵“哐哐”的脚步声，紧跟着就是老村支书的声音：“稳当点，稳当点，抬进来了！”张芬芳扒着门框往外一瞅，罗老五和老村支书俩人抬着个门板，老罗头就躺在上头，脸憋得通红，嘴歪得跟个瓢似的，俩眼睛瞪得溜圆，直勾勾盯着房梁，气儿倒是还有，就是浑身跟抽了筋似的，动弹不得，想说话也只能“呜呜啦啦”地吐字不清。

李大夫背着那个磨得发亮的药箱子，颠儿颠儿地跟在后头，眉头皱得跟打了结似的。一进院就直嘬牙花子：“啧，瞅这模样，怕是不轻。”

等把老罗头从门板上挪到炕头，李大夫掏出听诊器听了听，又翻了翻他的眼皮，捏着胳膊腿儿试了试，这才直起身对罗老五说：“先给老爷子打两天吊瓶试试，就搁家养着，别折腾。这病邪乎，要是打两天见好，那就能看出来；真见好了，再接着打五瓶巩固巩固，兴许就能利索点。要是这两瓶打完还没啥动静……唉，那往后怕是就得在床上躺着了，动弹不了。”

罗老五蹲在地上，抓着头发不吭声，老村支书在旁边叹着气：“老李，你可得尽力啊，老罗头这辈子不容易……”

“俺肯定尽力，尽力。”李大夫一边应着，一边麻利地从药箱里掏出针管、吊瓶，捏着老罗头的手找血管。老罗头那手哆哆嗦嗦的，血管都瞅不清，李大夫扎了两回才扎准，把吊瓶往炕边的木架上一挂，看着药水一滴滴往下落，才直起腰拍了拍罗老五的肩膀：“你爹这病，最忌着上火着急，往后家里有啥事儿，别让他瞅着，多陪他唠唠嗑，松快松快心。”

说完，他背起药箱子，跟老村支书打了个招呼：“支书，那俺先走了，明儿俺再过来看看。”老村支书应着，送他到院门口，俩人又站着唠了两句村里的事儿，李大夫这才往村头走了。

张芬芳瞅着这事儿也就那样了，再搁这儿杵着也没啥用，跟老村支书打了声招呼，转身就往村支部走。老村支书不放心罗老五一个人扛着，没挪窝，琢磨着等会儿把事儿都安顿利索了，再好好劝劝他。

张芬芳正往支部大院的方向走呢，对面道上“嘎吱”一声，赵得喜骑着自行车过来了。他眼尖，老远就瞅见张芬芳，眉头当时就一皱，脚底下猛地一使劲，咔哒一下就掉了头，跟后头有狼撵似的，俩腿使劲蹬了几下。

张芬芳先是愣了一下，心里头那点疑惑刚冒头，转脸就化成一股子无奈，撇撇嘴摇了摇脑袋。本来往支部大院去，也是想等赵队长的信儿，如今人家见了她跟见了阎王爷似的，她也犯不上往前凑。再说刘寡妇那点破事儿，她打心眼儿里就懒得掺和，干脆也掉了头，溜溜达达往家走。

到家一看日头还早，张芬芳找出竹筐挎上，寻思着上山采点冬虫夏草。这玩意儿金贵，得趁着眼下天儿好抓紧弄点，不然等冬天大雪一盖，全埋在底下，想找都找不着了。

她在山上猫了小半天，眼瞅着日头爬到头顶了，掐着点儿差不多十一点，就挎着筐往山下挪。不到仨钟头，筐里装了小半下，她心里头盘算了一下，这晾干了，咋也能换十块钱。

张芬芳刚走到村口，正好撞见下工的王老大媳妇和王老二媳妇。俩人手搭着肩，嘴里头还叨叨着啥，看见张芬芳，立马凑了过来。王老二媳妇先开了腔，那语气酸溜溜的，跟泡了醋坛子似的：“哎哟喂，这不是咱们村的妇女主任张大妹子嘛！好些日子没见你上工了，咋地？身子骨还没缓过来？”

张芬芳挎着筐停了下来，脸上带着点笑：“哪儿啊，这不是狗娃子丢了嘛，帮着寻寻。”

王老二媳妇撇着嘴，阴阳怪气地接话：“瞅瞅，当了妇女主任就是不一样，觉悟高！宁可自个儿不上工，也得帮别人家找娃。”

王老大媳妇在一旁帮腔，话里有话：“弟妹你这话不对，人家张芬芳就算不上工，还能缺了那口嚼谷？”

“可不是咋地！”王老二媳妇冷笑了一声，“就富兴那傻大个，跟驴似的尥蹶子干，挣点好东西全往她这儿送！”

“还有赵队长，前些日子我可瞅见了，黑灯瞎火的往她院里放鸡蛋呢！”

“啧啧，这还当妇女主任呢，脸皮子比城墙还厚！”

这话越说越没谱，张芬芳脸上的笑早没了，眉头拧得跟疙瘩似的，瞪着俩人问道：“两位嫂子，俺张芬芳哪儿得罪你们了？非得这么编排人？”

“就看不上你这浪不丢的样儿！”王老大媳妇脖子一梗。

“对！就是单纯瞅你不顺眼！”王老二媳妇也跟着嚷嚷。

张芬芳把筐往地上轻轻一搁，撸了撸袖子，刚要开口跟她俩理论理论，她那肚子里的词儿都攒好了，正等着往外蹦呢。就在这时候，冷不丁听“嗖”的一声，一把镰刀“哐当”一下就扎在俩媳妇脚跟前的地上，刀刃还在那儿颤悠。俩人吓得“嗷”一嗓子，往后蹦了三大步，脸都白了。

抬眼一瞅，不是别人，正是富兴。他脸黑得跟锅底似的，瞪着眼珠子瞅着那俩人，大步流星走过来，一把就把张芬芳揽怀里了，那声音跟打雷似的：“再敢跟俺媳妇呲毛，看俺不用这镰刀把你俩脚脖子给你割下来！”

俩媳妇吓得一哆嗦，光听着就觉得脚脖子凉飕飕的。王老二媳妇壮着胆子，脸惨白惨白地嚷嚷：“明明是张芬芳先欺负俺们！她把俺大闺女的妇女主任给抢了！”

“还敢嚎？”富兴说着就弯腰去捡地上的镰刀，手指头刚碰到刀把，王老大媳妇拉着王老二媳妇，跟兔子似的撒丫子就跑，连鞋都差点跑掉了。

瞅着俩人跑没影了，富兴立马换了副模样，脸上的横肉都松快了，傻呵呵地冲张芬芳笑，露出两排大白牙：“媳妇，俺刚才那一下子，帅不？是不是老有派头了？”

张芬芳使劲剜了他一眼，拎起地上的筐就往家走，嘴里头嘟囔：“纯属瞎掺和！没瞅见俺都攒好一肚子嗑要骂她们了？词儿都在嘴边打转了！”

“啊？”富兴愣了一下，一脸歉疚地挠挠头，“那……那俺领你去王老大家门口，你把词儿全骂出去？俺给你撑腰！”

张芬芳被他这话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回头怒嗔地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傻？”

富兴见张芬芳笑了，自己也咧开嘴乐，颠颠地跟在她后头：“想骂人还是回家骂俺吧，俺就愿意听媳妇骂俺，咋骂都中！”

张芬芳没搭理他，脚步却轻快了不少，心里头那点被人堵着骂的憋屈，早让富兴这股子憨劲儿给冲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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