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绘春
外边天色昏暗下来,有宫女上前将殿中的烛火点亮,殿中的昏暗被烛火带来的光亮驱逐开来,逐渐变得明亮。
眼见事情的发展失去了控制,皇后心中涌起了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在苏培盛押着小李子出现时,化为了实质。
苏培盛上前呈给皇上供词,身后的侍卫拖着满身是血的小李子,走到殿中时,将人丢到地上。
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安陵容皱了皱眉,微微抬起手掩住了口鼻,等着苏培盛那边禀报。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奴才提审了承乾宫宫人,得知有人见过小李子前几日经常去西南角的亭子那,且小李子正是负责那块地区的花草修剪。”
“奴才仔细搜过,在小李子床下找出了一双带泥的靴子,与小李子同住的小成子证实过,前几日夜间,小李子的确出去过一段时间。”
苏培盛说完,退到了皇上身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会殿中的各人,只觉得他出去一段时间,这殿中格局就变了。
“皇上!皇上奴才冤枉啊,这奴才不过是夜间起夜罢了,那泥点也不过是起夜时粘上的,奴才冤枉啊!”
小李子被打的奄奄一息,可还是忍痛爬起来跪下,向皇上求饶,这事若是暴露,他可就真是死路一条了。
“不说承乾宫各处,就是整个紫禁城都是铺上了青砖的,公公这起夜,倒是起的别具一格。”
安陵容的声音空灵,突兀地响起,吓的小李子打了一个哆嗦,他看向安陵容,只见安陵容嘲讽地看着他,他心中更加慌乱。
“这奴才满口谎话,苏培盛,接着将人带下去。”小李子话中的漏洞太大,皇上懒得听他辩驳,这能被带上来的,基本都是受不住刑罚的。
他想要嘴硬,那就再去慎刑司走两遭就是了,只要不想死,总能挖出些东西。
一听要被带回慎刑司,小李子浑身颤的更厉害了,他仿佛又听到了那沾着盐水的鞭子的呼啸声,吓得跪趴在地上。
“皇上!皇上饶命,奴才什么都招!”头磕下的那一瞬间,小李子想起家中的幼弟,心中下了决定。
“皇上,奴才是奉了淑贵人的令,去埋了一个盒子,前几日贵人身边的春迟姐姐特意找了奴才,让奴才偷偷地办,奴才虽心生疑惑,可还是不敢反抗小主命令,奴才也不知这盒子中是这种东西,求皇上看在奴才说实话的份上,饶了奴才的家人吧。”
宜修放下心来,一脸震惊地看了眼安陵容,又转向皇上,欲言又止。
“一派胡言!皇上,奴婢从未私下找过小李子,更没有给过他一个盒子,此事承乾宫宫人皆能为奴婢作证。”
春迟指着小李子骂完,立刻跪下,她作为小主的贴身婢女,走到哪都是有人证的,这小李子就这般忠心,死到临头了还攀扯她家小主。
“春迟姐姐是私下找的奴才,并未有人能看见,皇上,奴才所言全是真的,奴才愿以死明志!”小李子说完,一头撞向旁边的柱子。
苏培盛和旁边的侍卫连忙想去拉他,却迟了一步,只是小李子也没寻死成功。
他猛地撞上柱子,本以为能解脱了,只是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反而只是撞的有些头晕,仔细想来,那触感还有些软。
是玉檀,她看小李子想寻死,且速度极快,来不及思考便自己挡在了柱子前边,好在是将小李子的命留住了。
“玉檀!”安陵容没想到还有这一出,看着侍卫上前控制住小李子,小李子被拉开之后玉檀顺着柱子坐在了地上,惊呼一声。
“去召太医来,给这宫女看看,那个小李子,若还不肯说实话,直接处死,夷三族。”皇上也动了怒,好不容易揪出来一个,结果还嘴硬,不惜以命来污蔑。
背后的人这般手眼通天,他越发想要将人抓出来了。
“嫔妾谢皇上恩典。”安陵容看着玉檀捂住肚子的难受模样,心中也着急,好在苏培盛看着安陵容身边的人都不方便,喊了两个小太监将玉檀扶到偏殿去了。
小李子听见夷三族那一瞬,再也维持不住之前的模样,他被两个侍卫抓着,原本头是低下去的,此时高高抬起,看着上首的皇上。
“皇上,此事是奴才一人所为,奴才的家人是无辜的啊!”小李子看着上首的人,面露哀求。
此刻的他无比绝望,若是供出幕后之人,他和他的家人都活不了,若是不供出来,也是死路一条,只是想起皇上说的夷三族,小李子还是艰难地开了口。
“皇上,奴才招。”说完,他没顾上边皇后的眼神,死他一家也就算了,是他对不起家人,夷三族太过狠,他不能让一个家族给他陪葬。
“奴才是受绘春姑姑指使,这盒子也是绘春姑姑给奴才的,奴才那还有绘春姑姑赏的银稞子,被奴才藏在了床下的砖缝里边。”
“大胆奴才,诬陷淑贵人不成,又来污蔑皇后娘娘,你有几个脑袋够砍?!”剪秋说完,跪在下首为皇后喊冤。
“皇上,这奴才满口谎言,之前还攀扯淑贵人,他的话不可信啊!”
皇上看了一眼皇后,只见她眼中满是震惊,看向皇上的眼神中还带着不可置信和委屈。
见皇上似乎是不信,小李子再次语出惊人:“回皇上,奴才那还有绘春姑姑落下的一枚珠花,可以为奴才作证。”
宜修此刻也顾不上装模作样了,绘春向来没什么眼色,做事也不算伶俐,若真落下了东西,宜修脑子疯狂思索,该如何将绘春推出去。
“苏培盛,去将东西拿来。”皇上看着皇后的侧脸,她此刻低着头,似是被小李子的话惊到了,没顾得上说话。
又是一轮新的等待,宜修再没了之前的气定神闲,绘春和小李子的证物是一起到的,她一进门看到的就是小李子血肉模糊的后背,心中打怵。
“奴婢绘春,参见皇上,皇后娘娘。”绘春也拿不准皇上召她来是干什么,可亲眼见到小李子的惨状,她也有些慌乱。
小李子那边是她在联络的,若是小李子将她供了出来,绘春越想越慌乱,只觉得手脚都有些发麻了。
皇上和皇后没有开口,皇上看向了苏培盛手中的那枚珠花,递到皇后跟前。
“皇后,这珠花朕记着是去年除夕时,你宫里赏赐的,朕见剪秋也是带过的。”话中的意思,便是在怀疑皇后了。
“皇上,这珠花确实是景仁宫的样式,可绘春的那枚珠花,早就遗失了,那会臣妾只想着是小事,不想竟是被人捡到,拿去做这等事。”
宜修眼珠一转,便想到了说辞,反正景仁宫里边都是她的人,一个宫女的物件丢了,也是常事。
“是吗?那贼人倒是会捡。”皇上并不相信皇后的话,小李子的反应他看的真切,分明就是一副心死的模样。
他不相信有人会在夷三族的威胁下无动于衷,且小李子拿出的证据十分完整,被收买的银钱,接头人的珠花,这让他不得不怀疑。
可是皇后为何要这般做?后宫久无子嗣,于皇后而言并无益处,而安陵容对皇后一直以来都十分尊敬顺从,从无忤逆。
皇上仔细想着皇后的动机,却怎么都想不清楚,皇后并无亲子,这后宫多个孩子对皇后来说毫无威胁,皇上想不通,便看向了绘春。
苏培盛会意,拿了那枚珠花走到了绘春面前:“绘春,你可认识这个?”
绘春定了定神,仔细看了看珠花,答道:“认识,这是奴婢先前丢失的珠花,奴婢找了许久,没成想在这。”
苏培盛又招了招手,那边押着小李子的两个侍卫上前,将小李子带到绘春面前。
“你可看好了,可识得这人?”
绘春抬头,小李子惨白的脸放大在她面前,那脸上还有丝丝血迹,绘春瞳孔骤然放大,呼吸都停了一瞬。
她定了定神,收回视线回答道:“奴婢未曾见过这位公公。”
“你撒谎,就是你给了我盒子,还让我去埋在西南角亭下,平日里还让我盯着淑贵人。”嘶哑的声音响起,小李子感觉自己的体温在迅速流失,他看着绘春,眼中全是仇恨。
他原本只是想找个出路的,皇后他不敢恨,可面对绘春,面对这个直接将他推向死路的推手,他心中又燃起了怨恨。
为什么要将这般危险的事交给他?为何在他被抓到时,要用他的家人威胁他?!
小李子想着刚进门时看到的剪秋腰上的荷包,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他母亲的东西,小李子心中升起了无尽的怨恨。
“奴婢不知道这位公公在说什么,求皇上,皇后娘娘明鉴。”
绘春感受到了小李子的实现,越发不敢抬头,她将头抵在地板之上,感受着自己越发剧烈的心跳声。
“皇上,如今两人各执一词,绘春是臣妾宫中的,按理来说臣妾不该开口,可这小李子仅凭一张嘴和一枚早就失窃的珠花,这......”
皇后满脸为难,看着皇上,将决定权交到了皇上手中。
皇上看着不敢抬头的绘春,心中有了决断:“绘春,你为何不敢抬头?”
绘春心头一跳,强装镇定地抬头,只是小李子惨白的脸还在她面前,绘春呼吸一窒,差点没吓的跌倒回去。
“回皇上,奴婢莫名被李公公攀咬,心中慌张,并非不敢抬头,只求皇上皇后娘娘明察秋毫。”
绘春反应过来,立刻回答,只是她的那一瞬停顿已经被皇上捕捉到,话中的漏洞也被捕捉到,皇上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皇后。
苏培盛看皇上目的达到,挥了挥手将小李子带离开来,候到了皇上身边。
“你确实慌张,不过不是被莫名攀咬,而是事情败露,你说你不认识他,为何知道他姓李?!”
皇上带着愤怒的声音响起,绘春猛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顿时心如死灰。
完了,绘春脑中只有这一个想法,她完了,可不能牵扯皇后娘娘!她的家人还在乌拉那拉府,她不能弃家人于不顾。
皇上发怒,宜修带着众人跪下,此刻她无比后悔,为何要将事情交给绘春,那时剪秋忙着谨贵人那边,她只能将事情交给绘春,不曾想绘春这般不中用。
宜修脑中思索着对策,面上却是痛心疾首:“绘春,你糊涂啊,本宫待你不薄,你为何要作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绘春此时就算知晓皇后娘娘不会保她,此刻还是生出了些许的悲凉之感,她看了一眼皇后,哽咽着开口。
“皇上,奴婢是看娘娘明明是皇后,却无一丝皇后的尊严,先是年嫔娘娘仗着家世宠爱,欺负娘娘,后又来了一个淑贵人,与娘娘抢夺皇上宠爱。”
说着,绘春直视皇上,她虽然不比剪秋聪明,可也是知道的,知道她家娘娘被这个人伤的体无完肤。
“这宫中新人胜旧人,奴婢实在是心疼娘娘,淑贵人不过卑贱出身,怎配身居高位?奴婢这才自作主张,想替娘娘除了这个威胁。”
“皇上,此事是奴婢一人所为,皇后娘娘事先并不知情,求皇上赐奴婢一死,莫要牵连皇后娘娘。”
绘春说完,俯身长拜下去,她能为娘娘做的,都已经做了,至于其他的,她也不想了。
宜修脸色惊诧,沉痛地看着绘春:“淑贵人向来恭顺谦和,你糊涂啊!”
说完,宜修看着皇上:“皇上,此事臣妾虽不知情,可绘春是臣妾宫中出来的,臣妾愧对皇上,愧对姑母,求皇上责罚臣妾,还淑贵人一个公道。”
皇上看着跪在她腿边的皇后,面无表情,绘春一个奴婢,怎么可能能有这般的胆子,皇后是将他当做傻子不成?
只是皇后身后还有太后,他也需要皇后替他制衡年嫔,年嫔早晚是要复位出来的,若是皇后之位空悬,只怕年家就会盯上皇后之位。
还有纯元,纯元死前让他善待宜修,只是他实在没想到,宜修竟这般的不知足。
皇上看了一眼安陵容,对上了她沉静的眼眸,一时有些不敢与之对视,他知道这事要委屈她了,只是他也没办法,不再看安陵容,皇上亲自将皇后扶起。
“皇后此言差矣,绘春胆大包天,你虽有失察之罪,可若因失察就将事情归到你身上,朕与眼瞎心盲何异?”
“想来淑贵人也是这般想的。”说着,皇上看向安陵容。
安陵容笑了笑,也开口肯定道:“皇上说的是,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事务繁多,这下边的宫女做了什么,皇后娘娘怎会一一知晓?”
皇上撇过头,没在敢看安陵容,只是心中还是松了一口气,果然,他的容儿最是懂事。
“皇上能这般理解臣妾,臣妾感动不已,只是绘春犯下如此大错,皇上还是惩处臣妾吧,否则臣妾心有不安啊。”
宜修知晓如今自己贤惠的面具怕是已经裂了开来,可皇上给了台阶,还是顺势下来了,一时间,除了跪在地上的绘春和半死不活的小李子,到还真是和乐场面。
“就罚半年月俸吧,你也是受人蒙蔽,至于绘春和小李子,赐死,其他参与此事的宫女太监,一律处死。”
“奴婢谢皇上。”绘春松了一口气,就连那边的小李子,在听到没有牵连家人时,也松懈下来,直接昏死了过去。
皇上此刻有些后悔了,后悔将事弄太大,这背后之人涉及皇后,他又不能处罚,只想着息事宁人。
只是她们都忽略了另一个人,安陵容看向谨贵人,见她面露嘲讽,掩下嘴角的笑。
皇上皇后想粉饰太平,这怎么能行呢?她搭了这么久的台子,戏才唱到一半,可不能散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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