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可怜的铁头

萧焕将染血的手帕悄然塞入袖中，两人默然无语，一路返回侯府。

藺如意轻蹙眉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嗔怪。

“阿焕，你怎么不声不响地就去了将军府？醒来没看见你，可把我吓坏了。”

萧焕笑了笑，温和地安抚道。

“一路奔波，辛苦你了，见你睡得正香，不忍扰你清梦。再说，这皇城脚下，能出什么事？”

“怎么没事！”

蔺如意一听这话，心里的委屈和担忧一股脑涌了上来，她忍不住拔高了声调。

“万一她真对你下毒手，可如何是好！”

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环顾四周，又压低了声音。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萧焕微微皱眉，神色凝重，他打断蔺如意，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

“如意，无凭无据的话，莫要乱说。”

“可是……”

蔺如意眼眶通红，她咬着下唇，满心不甘。

“咱们在朔州的时候，那是九死一生，若不是被苏校尉所救，差点就回不来了！再说了，咱们明明瞧见那蒙面人径直进了西北大营，这还不算证据吗？”

“如意！”萧焕的声音略微提高，带着一丝无奈与严肃。

“西北大营兵将众多，并非所有人都直接听命于萧峥，更未必受她指使。你需理智些，莫要轻易下定论。”

藺如意眼中闪过一丝不甘，语气急促而激动。

“可那些武官口口声声皆是萧峥，何曾将你放在眼里？若不是她的部下，还能有谁？阿焕，人心易变，你难道还看不清吗？”

萧焕神色凝重，目光深邃如潭，缓缓道。

“正因人心难测，我们更需谨慎行事。贸然断言，只会打草惊蛇。如意，此事非同小可，不可意气用事。”

藺如意咬了咬唇，眼中泪光隐隐，低声道。

“我只是……只是怕你再受伤害。朔州之事，我至今心有余悸。”

萧焕轻叹一声，语气柔和下来，伸手轻抚她的肩头。

“我明白你的担忧，但正因如此，我们更需冷静应对。信我，一切自有分寸。”

将蔺如意送回房后，萧焕轻轻掩上房门，神色凝重地从袖中取出两条手帕。

一条略显陈旧，边角微微发黄，另一条则沾染着斑驳血迹，相同的是，右上角都绣着一把小弓箭，他将两条手帕平铺在桌案上，目光细细扫过，指尖轻轻抚过那绣样的纹路。

忽然，他的动作一顿，眸中闪过一丝锐利，两条手帕的绣样，竟在最后一针的收尾处如出一辙，分毫不差。

这手帕同一人所出，兰姨。

萧焕记得，英歌刚到朔州时，看着还是个娴雅的小女娘，母亲心疼不已，还让兰姨教她绣花，英歌当时也没反对，日日坐在那亭子描画样。

那时，他就在对面校场拿着小弓箭瞄靶子，英歌看得羡慕不已，便央着祖父教她，众人皆以为，一个九岁的女娘，不过是图个新鲜，顶多强身健体罢了，便也未加阻拦，谁曾想，她天赋异禀，又肯吃苦，短短一年光景，便能百发百中。

因着每日拉弓，手上的茧勾得丝线都起了毛，那绣花从此便不了了之，兰姨曾打趣道，别的姑娘手帕上尽是花花草草，蝴蝶兔子，唯独她的帕子，角落里总藏着一把精致的小弓箭。

萧焕将思绪拉回，呼了一口气。

苏校尉曾提起，朔州失守祖父战死的那晚，他曾亲眼目睹一个身穿铠甲的人被迎进了鞑靼的驻营。

那人戴着面具，步履从容，与鞑靼将领相谈甚欢，仿佛早已熟识。就在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的瞬间，一块手帕悄然滑落，轻飘飘地坠在地上。

或许是夜色深沉，无人察觉这细微的动静。苏校尉当时趴在死人堆里，气息微弱，趁着鞑靼人不备，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偷偷地将手帕攥紧在手心，待鞑靼人离去后，他才勉强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捡回了一条命。

那个人会是萧峥吗？苏校尉的话可不可信？

萧焕按下心中的疑惑，定了定神，今晚过后，便知方晓，眼下诱饵已洒，就看有人上不上钩了。

当天夜里，丑时。

上京城笼罩在一片深沉的静谧之中，街道上空无一人，唯有偶尔传来的打更声。

萧焕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忽然，房顶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萧焕睁开了眼。

来了！

房顶上，两道黑影如夜行的鬼魅，目标明确，直奔后院的下人房。

他们脚步轻盈，落地无声，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环顾四周后，两人对视一眼，轻轻推开了房门，目光锁定在那鼓起的被窝上。

其中一人毫不犹豫地扬起手中的刀，狠狠劈下。然而，预想中的鲜血并未四溅，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飞舞的棉絮，如同冬日里的雪花，纷纷扬扬。

“中计了！”

黑衣人瞳孔骤缩，心中警铃大作，迅速屈身躲过从侧边袭来的暗器。与此同时，身后一股凌厉的剑风呼啸而至，黑衣人捂住了受伤的右臂，猛然回眸，只见萧焕立于暗处，目光如炬，手中长刀寒光凛冽。

“你们究竟是何人！”

萧焕声音冷厉，字字如冰，长刀直指二人，杀气逼人。

黑衣人见行踪败露，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转身便欲逃离。然而，萧焕岂会轻易放人？他身形如电，瞬间拦在黑衣人面前，手中长刀划出一道凌厉的寒光，直逼对方要害。

正在三人交战之时，蔺如意和苏校尉听闻动静，赶了过来。

“啊！”

苏校尉忽然痛呼一声，身形踉跄，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两名黑衣人瞅准时机，双手猛地一挥，数枚暗器裹挟着劲风，朝着倒地的苏校尉方向疾射而去。

事发突然，萧焕根本来不及多想，侧身挡住苏校尉，迅速挥剑格挡，那两名黑衣人身形一闪，迅速没入了夜色之中，转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暗中，萧峥隐于角落，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将院中的一切尽收眼底。他冷眼旁观着萧焕与黑衣人的交锋，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见黑衣人趁乱逃脱，萧峥朝着身旁的张虎微微颔首，示意按兵不动。随即，他身形一闪，如鬼魅般悄然隐入夜色，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翌日，晌午。

萧峥便看见李铁一脸不忿地按着手臂回了府。

“右手怎么了？”

李铁说着就来气。

“将军！！今儿个那御林军的张前，非拉着俺要切磋武艺，本想着点到为止呗，谁知道打着打着，那家伙急眼了，跟吃了炮仗似的，突然就拔刀相向啊！俺一个不留神，就着了他的道，胳膊这儿被划了一道，您瞅瞅，都破皮见血了！这算啥事儿啊，呸，真他娘的是个卑鄙小人！”

萧峥气笑了，挥了挥手：“丢老子的脸！这都能受伤！行了，少在这儿丢人现眼！滚下去包扎伤口吧。”

等李铁委屈地退下后，张虎摸了摸下巴感叹道。

“幸亏昨夜那老皇帝没找个独臂的，不然我也都遭罪，啧啧啧，可怜的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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