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殿试
光影斑驳，几人手持鱼竿，屏退下人，仿佛又回到了在书院的静谧时刻。
那时候先太子还活着，萧佑丞卸下了包袱，满心期许着能做个逍遥自在的闲散王爷。
慕容冘和商先生在书院闲来无事便一起去钓鱼，陆朝和萧佑丞偏偏使坏，在上游放上几个鱼笼，撒上饵料，偏生还得憋着坏笑，佯装无事，等慕容冘和商先生钓不着鱼时，俩人再将鱼笼的鱼拿出来好一阵显摆，逗趣得很。
如今回头想想，那段时间怕是他这辈子最轻松的时光了。
新帝靠着藤椅闭着眼睛，舒服得喟叹一声，而后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昨日收到急报，豫州蝗虫过境，百姓种下的麦苗刚冒出头又被啃食了个干净，朕看了看户部的账目，连年亏空，若不是刚把慕容府抄家的银子填补进去，如今怕是连赈灾的银两都捉襟见肘，实在是可恨！”
自古蝗虫都是大灾，几人闻言心俱都沉了沉。
“陛下如今可有对策？”
新帝揉了揉眉心。
“豫州知府陈开年上了折子，请求免赋三年，朕便让人查了旧档，豫州这十年间，竟遭了三次蝗灾，十年三灾，次次免赋三年。如此算来，这十年间，豫州竟然未曾纳过一粒米。”
说到这，新帝眉头紧皱。
“如今能替朕分忧的少之又少，六部能臣不是年迈，便是资历浅，只会经史子集，实在是无用得很。”
商先生抚了抚须。
“今年春闱殿试由于国丧延后举行，陛下不如利用这机会，选出有用之人。”
陆朝很是赞同。
“朕也是这般想的，如今国丧已过，朝廷诸事当循次恢复，殿试不可再耽搁延置，不过还望二老给朕把把关。”
慕容冘和商先生对视了一眼，而后点了点头。
“我们必当竭尽全力，为陛下广纳良才。”
坐得稍远些的陆朝已经感受到新帝投来的眼神，忽而背脊一凉，他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手中鱼竿不经意地抖了抖。
“哎哟！我这有鱼儿咬钩了！！”
池面水花四溅，惊得几尾锦鲤起初逃窜。
“我说你这臭小子，是不是故意的，自己钓不上，还要惊跑我的鱼！”
陆朝摸了摸鼻子。
“哎呀，师父，这池塘就这么点大，您别急嘛！”
三人静坐垂纶，日头渐西时，陆朝总算钓上来一条三指宽的鲫鱼。
“哈哈哈哈哈！承让了，承让了！！”
慕容冘和商先生看着桶里几尾肥美的鲤鱼，唯独偏偏没有鲫鱼的影子，只能暗暗咬了咬牙。
“这鲫鱼也是个傻的，好好的地龙不吃，吃你那个什么乱七八糟的饵料。”
十日假期到手，陆朝正美滋滋地拎起那尾鲫鱼，盘算着回去让厨娘炖个豆腐汤，忽觉手中一轻。
转头就看见陈宁安那小子已经提着鱼篓退开三步远，还冲他挑眉一笑。
萧佑丞摇了摇扇子。
“不是说给朕补补身子？”
陆朝谄媚地笑了笑。
“陛下明鉴，实在是这鲫鱼忒小了些，实在有些…，您瞅瞅咱师父钓的这条鲤鱼，至少有三斤重！这肥美的鱼尾，红烧最是入味！”
“孽徒！”
萧佑丞气得胡子直翘，伸手就要去夺。
“这是老夫钓了半日...”
新帝接过鱼掂了掂。
“哦？我看你这假期…”
“给给给！”
陆朝立刻怂了，哭丧着脸摆手。
“陛下尽管拿去，臣突然觉得豆腐炖汤也不错...”
“既然爱卿如此深明大义，朕便笑纳了！”
新帝已经提着鱼篓扬长而去，只留下陆朝在原地捶胸顿足。
“啊啊啊啊！以后我非得在家中养上一池子的鲫鱼不可！”
慕容冘没好气地敲了敲徒弟的额头。
“出息！”
圣驾远去，师徒三人垂头丧气地收拾起了行李，老老实实地回了上京。
陆府。
陆大人看着小脸圆润的儿子，嘴角抽了抽。
没好气地拍了拍陆朝的肩膀。
“臭小子！伤好了怎地不回家，竟会让人担心！”
陆朝哎哟一声，揉了揉肩。
陆夫人一把推开陆大人。
“是不是伤着哪了？我看看。”
陆朝龇牙咧嘴地摸了摸肩胛。
“母亲，没事，您不用担心，我这好的差不多了的。”
陆夫人没好气地瞪了眼陆大人。
“下手也没个轻重！”
说罢，温柔地拉着陆朝坐下。
“娘这些日子可担心死了，下午听闻你要回来，便让厨房给你炖了鸡汤补补身子，快趁热喝。”
“慈母多败儿！”
陆大人当下坐在了陆朝身侧。
“往日你都是径直前往官署当值，明日却要上朝面圣。如今有着混人就等着看你出丑，可容不得半点差池。你喝你的汤，为父给你好好说道说道，免得明日殿前失仪，惹人非议。”
陆朝连连颔首。
“父亲教诲，儿子都记在心里。师父先前已经教导过朝仪规矩，届时跟着李大人行事便是。”
眼见陆大人眉头一皱就要发作，陆朝连忙压低声音道。
“父亲息怒，儿子听闻......”
他左右环顾，声音又低了几分。
“近日宫中似有风声，怕是要重开殿试了。”
陆大人闻言心头一喜。
“果真？”
看陆朝不似作假，陆大人猛地又拍了拍手。
“那你先喝炖汤，为父去给你兄长好好理一理殿试的要务！你喝完后，一并过来书房，咱们爷几个好好商量商量。”
说完，兴致冲冲地就往门外走去。
陆夫人见状摇头失笑。
“总算清净了。”
这些时日，陆大人终日愁眉不展。自慕容氏倾覆后，朝野间便流言四起，皆道今科取士恐将作罢。如今倒似拨云见日，总算得了些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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