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称病
六爻一行人刻意避开刘师爷等人的眼线，在城外多耽搁了一日才悄然入城。
他们在城外赁了处僻静院落，青砖小瓦的宅子掩映在几株老槐树下，很适合接应。
这日，陆朝状似无意地提起。
“说来也巧，小的在颍川时，曾与周大人有过一面之缘。”
他指尖轻抚茶盏，余光瞥见覃知府执笔的手微微一顿，
“若大人信得过，小的愿去香满楼守着，也好第一时间迎候周大人。”
覃知府眼中精光一闪，当即抚掌笑道。
“好好好！你既有这层关系，那是再好不过。”
转头便吩咐属下在香满楼二楼辟了间临街的雅室，窗口正对着城门方向。
覃知府派人暗中盯梢，见陆朝每日只是倚窗瞭望城门，偶尔翻翻账册，便渐渐放下戒心。
“朝朝，清远他们明日便到，我们接下来如何？”
萧峥低声问道。
陆朝沉吟片刻。
“证据已收集大半，如今只差最关键的一环，各县每年上供的银子数目惊人，可覃观生本人并不奢靡，这些银两最终流向了何处？”
萧峥眸光一沉：“他的上头？”
陆朝微微颔首，覃知府背后的人，究竟又是谁？
“如今只能静候周大人进城，或许能逼得覃观生自乱阵脚。”
萧峥会意，看向陆朝。
“今晚营里的兄弟们也该到了，晚上让六爻跟着你，我去城外接应。”
为避人耳目，士兵们皆趁夜赶路，白日休整，还分成几支小队分散前进，萧峥总要亲自去看看才放心。
陆朝握紧萧峥的手，指尖蹭过萧峥掌心的茧子，沉声道。
“好，注意安全。”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接着房门被推开，一个小丫头像只受惊的兔子般猛地扎进萧峥怀里，两只小手死死攥住她的衣襟，抱着萧峥死活不撒手。
陆元懿揉着酸痛的腰腿踱进屋内，径直瘫在黄花梨圈椅里。
他望着被缠住的萧峥挑了挑眉，转头对满脸困惑的陆朝道。
“这小丫头哭了好几日了，醒来就嗷嗷哭，以为你俩又把她卖了呢。”
说着从果盘里拈了颗蜜饯扔进嘴里。
“这三天就被劈晕了三回，我怕她被劈傻了，今天带她来见见你俩。”
陆朝嘴角抽了抽。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你们总打晕她做什么。”
说到这，李铁就头大，他就没见过这么能哭的人。
“她一醒就哭，一醒就哭，隔壁院子的婶娘看见我就绕路走，不打晕她，我都怕被官府的人找上门。”
萧峥一把提起阿奴的衣领，低声道。
“我们眼下要办案，实在没法带着你。这几日你乖乖跟着他们，用不了多久便能回家了。”
阿奴这回倒是老实，像被提着后颈的狸奴，抽抽搭搭地点了点头。
李铁看得直咂舌。
“这丫头这么好打发？昨日还咬我来着！！”
“嘿！你看你长得就不像个好人！”
六爻笑嘻嘻道。
“你放屁！”
李铁搓了把脸，梗着脖子喊冤。
萧峥将阿奴往李铁跟前一推，沉声道。
“少废话，带她下去。城里指不定有见过她的人，别露了行迹。”
“遵命，我让她戴着帷帽呢，绝对不让人看见她这张脸！”
阿奴一步三回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像只被拎去寄养的小猫，蔫蔫地跟着李铁走了。
这厢，陆朝拉着陆元懿低声道。
“二兄，你昨夜可见着周大人了？”
昨夜周大人便抵达城外庄子，怕打乱陆朝计划，特意让人进城留了记号，陆朝便差陆元懿跑了一趟。
陆元懿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拍着腿笑了起来。
“见着了，周大人不愧老谋深算，早就猜到了你和萧将军到了豫州，周清远看见我倒是一惊一乍的，哈哈哈哈。”
陆朝闻言轻笑，陛下这步棋本就没打算瞒过周大人。既然周大人已猜到陛下用意，想来早有应对之策了。
“周大人各地巡查多年，经验老到，有他坐镇，我就放心多了。”
陆元懿凑近了两步，压低嗓音道。
“周大人说了，他今日下午会进城，到时候……”
城外，暑气正热。
周清远穿着那粗布衣裳，背着一筐书，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周大人身后。
“爹！门口有官兵盘查！”
周清远低声道。
“莫慌，随为父走便是。”
门口官兵上下打量了一眼周清远，粗声盘问道。
“哪来的？去哪里？路引呢！”
周三畏赔笑道，递上路引。
“差爷，我们是来寻亲的，家中有房远亲在豫州，额，就在城东巷，听家中老人说，是卖草药的，姓赵。”
那差爷脑中转了一圈，想起来，城东确实有个小的草药铺子，路引扫了一眼，这才挥了挥手。
“哦——原来是赵掌柜的远房亲戚啊！还是读书人呢，进去吧！”
“多谢差爷。”
两人刚进城，就被眼尖的萧峥瞧见了，她不动声色地干咳了一声，陆朝便会意扭头一看。
那四处张望的不是周清远还有谁。
“来了，好戏上演了。”
覃知府听闻周三畏入城，顿时坐立难安，匆匆换上便服，怀揣着几分隐秘的激动，往香满楼而去。
“人呢？人呢？”
陆朝指了个方向，而后又把覃知府带到窗后。
“大人，那身穿粗布长衫，背着一篓书的便是周大人，身后那个想必是护卫。您且收敛些目光，莫要打草惊蛇。”
“晓得了晓得了。”
覃知府探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正好周三畏转过头来，让他瞧了个正着。
“是他！！我十年前见过他！！”
覃知府激动得眼底发亮，又重重地拍了拍陆朝！
“许朝啊！！你是本官的福星啊！！走！跟着他，看看他下一步去哪！”
覃知府眼底眸光顿亮，这年轻人脑子就是转的快啊，如此，这周三畏每走一步，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陆朝拱了拱手道。
“大人别忘了他来查什么的，我猜他必定是要去粮店。”
覃知府身后跟着的随从赶紧上前献宝道。
“大人，城里的粮店大都集中在城南，老奴知道有条近道，咱们在那候着准成。”
“那还不前去带路！”
……
这厢，周三畏带着周清远慢慢地朝着城南走去。
周清远瞅着街景嘟囔。
“爹，我瞧着这豫州，竟还不如玉溪一个县呢。”
周三畏笑着摇摇头。
“不只是豫州，其实很多州府都不如玉溪。”
“为何？”
“这一遭便是带你出来开开眼界的，这几日，多听，多学，总会知道的。”
正如陆朝所说，在城南，覃知府又看见了周三畏的身影。
周三畏询问一圈价格后，蹙眉道。
“小哥，你这粮食竟比往常还翻了两番！朝廷不管吗？”
那店小二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去去去！乡巴佬，爱买不买！！再过几个月，你想买还买不到呢！”
周清远不服气，怒斥道。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还有没有王法了！”
店小二嚣张一笑。
“你就是去府衙门口闹，我也不怕你！”
……
看见此景，对面阁楼里的覃知府后怕地抚了抚胸口，朝着陆朝挑眉一笑。
“幸而我称病许久未曾理事，竟不知豫州还有这等勾当。”
陆朝挑眉一笑。
“大人这药断不能停啊。”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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