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两年后

两年后。

一支车队自江南往颍川方向驶去，时值春日，官道两侧杨柳堆烟，桃花纷飞如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辘辘的声响。

随着马车渐渐靠近城门，商贩吆喝声、孩童嬉笑声随之传来。

迎头马车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探了出来。

“六爻，今日什么好日子，颍川竟这么热闹。”

声音清悦，又带着几分慵懒。

“公子稍等，小的这就是打探打探。”

车辕上的六爻轻巧地跃下马车，挤进了熙攘的人群中。

陆朝抬眸，只见城门处，行人摩肩接踵，有挑担的货郎高声叫卖时令鲜果，有江湖艺人当街舞刀弄剑，引得围观者阵阵喝彩。

一群头戴软脚幞头的书生从陆朝所在的马车经过，个个却面红耳赤，仿佛在争辩着什么。

待走近了陆朝所在的马车，激烈的争吵声才传来。

“这策论首句‘丈量天下田’，分明暗指陆大人推行的方田均税法！”

“非也非也，陈兄看漏了‘市舶司岁入几何’这句，某以为当论海上贸易利弊。”

陆朝正要斟茶的手一顿，摇了摇头。

“公子，您绝对猜不到今天是什么日子！”

六爻风风火火地奔回马车，怀里抱着两个金黄酥脆的烤饼，芝麻香气随着他跃上马车的动作四散开来。

“灶王爷诞辰？”

陆朝嘴上说着，手却已自然地接过烤饼，才咬下一口，酥皮便簌簌落在锦袍上，内馅的葱香混着猪油鲜香瞬间在唇齿间绽开。

他眸光顿亮，随即又痛心疾首地咬了一口。

“这店家前些年怎地没摆摊！竟让我生生错过了好几年！”

六爻见状忍俊不禁，随后挑了挑眉。

“公子猜错啦！今儿个可不是灶王爷诞辰，说起来跟您还带了点关系。”

“哦？？”

这话挑起了陆朝的兴致。

六爻终于憋不住，眉飞色舞道。

“是渌元书院招学子，今儿个可是放榜的好日子嘞！听说今年慕名来书院的考生快有上千名，那榜文都快被人群挤破了！”

陆朝闻言一怔，随即轻拍额头。

“竟忘了这茬，当年跟着师父读书时，书院也就四个人，冷清得很，如今怕是热闹极了。”

说罢，又狠狠地咬了一口烤饼。

“怪道最近回信都慢了许多，旧人哪得新人笑，怕是顾不上我这弟子啦。”

观复山潭边，慕容贠忽觉鼻尖发痒，手一抖将钓竿甩出半丈远。

他揉了揉鼻子，望着水面漾开的涟漪嘟囔。

“青天白日的，哪个在念我？”

说罢捞回钓竿，竹制浮子仍稳稳浮在潭心，倒像是被这喷嚏惊得忘了动。

暮色四合时，陆朝的马车缓缓停在陆府朱漆大门前。

“贵客安，可有拜帖？”

守门的小厮是个眼生的，看了一眼六爻，恭敬地拦在车前。

“别声张，拿着这个去禀报府上二公子即可。”

陆朝从袖口掏出一张帖子递给了小厮，笑眯眯道。

那小厮疑惑地看了眼此人，二公子回来的消息可没传出去，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有劳。”

陆朝温声道，待小厮转身离去后，目光落在门槛那道陈旧的刮痕上，笑道。

“这么多年了，这门槛还是老样子，当年二兄骑马回府，缰绳勒得太急，马蹄铁在这门槛上划出这道痕，被父亲罚抄了半个月的《礼记》。”

六爻凑过来细看：“难怪二公子后来骑马都慢悠悠的……”

府内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陆元懿三步并作两步冲出门外，待看清门前那道熟悉的身影，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你...你！”

陆元懿胸口剧烈起伏，额角都沁出了细汗，声音压得极低。

“快进来！”

他警觉地扫视四周，确认巷口无人，这才重重合上朱漆大门。

“二兄，恭喜你啊！”

陆朝笑眯眯道。

待大门紧闭后，陆元懿没好气地拍了拍陆朝。

“喜个屁！你不是进京了？怎地孤身一人到了颍川？随行的侍卫呢？车驾呢？难不成路上出事了？”

陆朝右手搭在陆元懿肩膀上，安抚道。

“没出事，这不是得罪的人太多了，我怂嘛，所以放了个烟雾弹。”

陆元懿一口气差点梗在喉咙上不来，着弟弟的手指都在发颤。

“你真是…你也知道你朝中树敌多，胆大包天！就带六爻一人，万一……”

陆朝自信地摇了摇食指。

“那不可能！”

话音未落，就被自家兄长狠狠瞪了一眼，陆元懿咬牙切齿。

“你且等着，若是大哥和爹娘知晓，就算你现在官居二品，在家该挨的骂一句也少不了！”

陆朝缩了缩脖子，而后扯开话题道。

“别说这个了！可给我的小侄儿办点灯礼了？”

陆元懿摇头，这次回颍川便是为了此事，如今陆家过于招眼，他回来的消息都瞒得严严实实的，谁能想到陆朝也回来了。

“请了族中几位长辈，想着明日草草办了就行。”

陆朝摸了摸鼻子。

“我这一年东奔西走的，两个侄儿的满月都没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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