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子（1）

宋家台跟宋明珠同一辈的这群孩子里头，要问谁是宋明珠的头号拥趸，非二狗子莫属。

毕竟，二狗子可是宋明珠亲口封的“宋家台二号明珠”。

想当初那会儿宋明珠还是宋大丫呢，刚开始创业，用一颗麦芽糖就从二狗子手里换了一篮子石头。

知道的人都笑话二狗子吃了亏，但二狗子觉得自己赚了。

因为“你有糖吃，也愿意带我一起吃糖”的这份友情，宋明珠有什么事儿二狗子都跑在前头。

托宋明珠的福，二狗子八岁半——哦不是，八岁半是宋明珠的记数法，按照时下的虚岁，二狗子得算九岁。

二狗子九岁的时候入明珠学堂念书，发奋念了六年，发现自己怎么努力也比不上他哥。

……也不是他自卑，但差距就是那么明显。

他哥轻轻松松就能背下来的书，他要花费很多时间、嘴皮子都念秃噜了皮才能背下来。

“明珠啊，我念书……好像真的不行！”二狗子苦恼地对宋明珠道，“那些文章我一看到就头痛！”

宋明珠正在跟她爹鼓捣大型脚踏鼓风机呢，闻言就问：“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二狗子摸摸脑袋，叹了口气，道：“我想过了，我确实不是读书的这块料，读书的话家里有我哥就够了，我想去行商。”

“你想怎样行商？”宋明珠停下手里的活儿，望着二狗子问，“是自己开个铺子，还是怎样？”

“我从小长在这里，还没有去过别的地方，可是明珠你已经连京城都去过了。”二狗子边想边道，“我不想窝在一间小小的铺子里，我想像汪郎君沈郎君他们那样跑来跑去……”

其实，二狗子对于未来并没有很明确的想法。但随着他开了这个口，他心里的想法就越来越清晰了。

“我想像汪郎君那样，把南边的货卖到北边去，再把北边的货卖到南边来！”

“我想像沈郎君那样，把东边的货卖到西边去，再把西边的货卖到东边来！”

“我想把我们宋家台的好东西卖到大夏的天南地北，再把我们大夏的好东西卖到琉球、高丽、大食、拂凛那些国家去，也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是天朝上国！”二狗子越想越兴奋，挥舞着胳膊道，“对，我的理想就是这样！”

宋明珠没想到二狗子的理想这么宏大，怔了一下就笑了。

“你这样想我很高兴。”宋明珠发自内心地为小伙伴感到开心，“这世上并不是只有读书一条路，如今大夏振兴，行行都需要人才，行行都能出状元。只要你想，就去做吧。”

有了宋明珠这话，二狗子回去就跟他爹娘交了态度。

他爹没说什么，只道：“既然想好了，那你就好好儿干，干出个样子来！”

“那怎么行？”他娘不答应，“你都十五了，还没说亲呢！”

二狗子：“不急，我哥都还没说亲呢。”

他娘急了，冲口而出：“你哥那是要念书，你——”

后面的话被丈夫一巴掌拍断了。

“二郎确实还小，刚从学堂出来，外面的事也还不懂，现在说亲，也说不到多好的人家。”二狗子爹对妻子道，“先让他在外头历练几年，看看能混成什么样子吧。”

他们宋家台今非昔比，日子可好过了，儿郎们根本不担心说不到亲，姑娘们根本不担心嫁不出去。

与其这样仓促说个亲，还不如让儿子出去外头见见世面。

二狗子娘的嘴巴张张合合，到底是没有说出伤人的话，只是道：“可是行商的话，哪有那么容易的呢……”

如果是二狗子自己单独跑商，那肯定是不容易的，但这不是有汪郎君吗？

这几年汪郎君东跑跑西跑跑，每年都要出一次远途，通常要半年甚至大半年才回来，每次回来都会来宋家台找宋明珠显摆这一次的收获并交流心得。

“汪伯伯，二狗子想跑商，您方便收个徒弟吗？”宋明珠近水楼台，把二狗子叫过来，推到汪郎君跟前，开门见山地问。

汪郎君对二狗子几人也熟悉得很，知道这孩子是个能干的，孩子堆里的事儿宋明珠多半都交给了他，基本上从无差错。

“跑商可是很辛苦的，风里来雨里去，黑白两道都要打交道，一个不慎别说身家难保，就是性命也可能难保。”汪郎君道，“你想清楚了吗？”

“汪伯伯，我想清楚了。”二狗子上前，拍着胸脯说道，“从前我们村是没有走出去的路，可如今明珠都把大路修到了四面八方，我们又怎么能只局限于这小小的一块地方呢？”

汪郎君没想到面前的少年郎能说出这样的话，很是欣喜地把二狗子从头看到脚，觉得这孩子看着憨憨厚厚，但憨厚里头其实藏着几分灵气。

“既然这样，那我考你几个问题……”

二狗子上了这几年学，虽然成绩一般，但那是跟他哥、宋榴、吴明慧这几人比。实际上，二狗子的成绩在同龄人里头也是中上，识字写字没有问题，算数更是得到宋明珠的真传，算得飞快。

虽然他没有多少在外行走的经验，但你提个事儿给他，先干什么再干什么，他说得头头是道。

就是文书方面差些，还看不大明白。

但这不怪二狗子，他还没有正式接触过这些事儿，等他上路了、经历了、积累了，自然看得懂这些。

如此一考量，汪郎君发现二狗子还真是一个跑商的好苗子。

“那行，我就收下你这个徒弟。”

其实，到了汪郎君这个年纪跟地位，早就不搞什么收徒不收徒了。但他还是搞了个收徒礼，请来宋明珠、宋村正、高里正三人做见证，正式收下二狗子。

二狗子磕头的时候，高里正的孙女也来了一个看热闹。她听到“二狗子”这名儿，忍不住捂着嘴偷笑。

“既然要跑商，对外就得叫大名，总不能对外也说你叫二狗子吧？”小姑娘笑嘻嘻地问，“你大名叫什么？”

二狗子抬起头，被小姑娘的笑容晃花了眼，一时间愣是没想起来自己的大名。

“我叫……”

“我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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