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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赵天御开着车子,啧了一下嘴道:“这事叫我说根本就用不着着急上火,他迟早要跟我哥联系的,让我哥把他的地址套出来。你想啊,你手里不还有一卷他那个限制级的录像吗,随便截两个镜头寄给他,他都不敢不回来!”

季景天看着车窗外不吭声,赵天御小声道:“要不要我替你干?”

这下季景天才转过头来,眼里都是血丝道:“干什么呀,我季景天谁啊,我就非巴着他傅听夏吗?他爱去哪去哪,爱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回来,以后都跟我无关!”

“聪明,总算想通了,外面一片森林,我们干吗要吊死在一颗树上啊。我给你说,我们公司最近来了两个新人,歌甜,人也甜,我给你介绍一个,得了,看在你心情不好的份上,两个都给你。”

他说了半天没听见回音,转过头去见季景天靠在车窗上睡着了,赵天御瞧着他脸红得有些不正常,就上前摸了把,立刻摇了摇他道:“妈的,季景天,你发高烧呢!我送你去医院!”

“不想去医院,回家,叫方叔来。”季景天含糊地说了一句。

赵天御明白了,季景天因为不想想起傅听夏,连医院都不想去了,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油门一踩,直奔季家。

他把季景天送到家里之后,就待在书房里没走,赵天御最不喜欢待的地方莫过于表叔的书房,因为气场太不合了。

他只担心他表叔表嫂不要以为是他带着季景天出去,搞得季景天生病的,可是季家忙了一下午,也没人来听他解释。

赵天御悄悄拉开了一道门缝,只听季父问:“还是高烧不退吗?”

季景城道:“刚方叔给他打过退烧针了。”

季母有些哽咽地道:“明明上次都没这么严重,这都怪你,脸面哪有孩子重要?”

季父回答道:“这不是脸面的问题。我只是觉得他们这么年轻,不应该因为一些感情问题就搞得身败名裂,前程尽弃,就算将来要经历风波,也该有些资本跟资历。再说了他们想要别人成全他们不凡的感情,那就该拥有不凡的感情,如果连五年都敌不过,那怎么敌得过以后几十年的艰难,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就该慎重地考虑,是否能够找个普通的女子,过正常人普通的生活!”

季景城见季母还要辩,连忙道:“妈,爸心情也不好,你也先去休息吧。”

赵天御见他们过来了,连忙把房门关上,正襟危坐,隔了一会儿,门推开了,不是表叔是表哥季景城,赵天御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表哥。”

季景城靠书桌上,看着赵天御,直把赵天御看得寒毛直竖,连忙道:“表哥,这事真跟我无关。景天喝醉了,不想让方连云送,就打电话叫我去接他的。”

“干吗这么谦虚啊,季景天有今天你功不可没啊,怎么能说跟你无关呢。这几年你们环肥燕瘦,男女不忌,不是开心得很吗?”

赵天御干巴巴地道:“表哥,你要容许一个人有成长的过程,再说了,景天跟傅听夏那可是正正经经地谈恋爱,有了他之后,他真没找过别人,而且我也跟他说了既然是认真恋爱了那就要对得起别人。”

“现在想起来正经了,早干吗去了,我早说过你们要为这种奢靡腐朽的生活付出代价,叫我是傅听夏,我也不相信你们。”

“啊……表哥,你要注意自己的年纪,不要因为表嫂去了国外进修,没人滋润你就老得这么快,你说话腔调越来越像我表叔了。”赵天御嘟囔了一句,“再说了,他认真了,有讨到好吗?还没奢靡腐朽的生活开心呢。”

季景城抽出一支笔丢到他的脑门上,道:“赵天御,你就是因为及时行乐了,所以才样样不如你哥,我看赵家那点权力你还是别争了,你哥出身是不如你名正言顺,但没办法人家比你有样子。”

赵天御苦着脸,心里想简直无枉之灾。

季景天病好了,但季母不放心,强烈要求他搬回家住,季景天也就可有可无地答应了,把东西搬回来收拾的时候,看见了纸箱子里那只装着粉色肉球的易拉罐,他拿起来随手将它丢在了垃圾桶里。

东西都收拾好了,他在桌边站了一会儿,弯腰从垃圾桶里又将那肉球捡了起来,看了一会儿,还是丢回垃圾桶。

然后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躺在床上看,季母推门进来笑着问:“宝贝,今天吃什么?”

“随便。”

季母在房里扫了一眼,道:“我帮你把垃圾倒掉吧。”

“随便。”

季母走过去拿起垃圾桶走了出去,季景天躺在床上翻了一页书,又翻了一页,然后突然丢下书,一路奔下楼梯,追上了季母道:“还是我去吧。”

“你看书吧,再说了,病刚好不能吹风。”

“我哪里有那么娇弱。”季景天不耐烦地道。

“啊呀,妈是正好倒完了垃圾跟林嫂去买菜。”

季景天拉着垃圾桶,顿了顿从里面拿出易拉罐肉球道:“这个……我不丢了。”

季母看了一眼,像似突然就了然了,也没多说,只道:“换个大点的盆吧,要不然不好长啊。”

季景天坐在书桌边冷冷地看着肉球,然后拿过一块手帕在上面盖住了它。

他休息了几天就去学校了,许一夫正在研究胸透片,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听说你正在办签证哪。”

“对。”

“去找傅听夏?”

季景天没说话,许一夫道:“找他干吗,把他抓回来,然后像原俊楠一样把他关起来?”

“他倒是什么都跟你说。”季景天咬牙道。

许一夫悠悠地道:“当然有个人魅力的因素,不过我觉得更多的是因为这是我在时间里用同样的信任换来的。”

“我没信任他吗?我有问过一句他跟原俊楠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你不是信任他,而是在等着他跟你坦白。你都不了解他,怎么可能会信任他。”

季景天大声地道:“我怎么不了解他,可他不应该遇上一点事就一走了之,他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啊,你开始了解他了,怎么办呢,你喜欢的这个傅听夏,就是这么一副德性,别说完美,可能都有一点糟糕,有想过换一个吗?”

季景天深吸了一口气道:“老头,我的心情实在不太好,你下次再来添乱行吗?”

“不是添乱,而是在告诉你,相处得越久,就会看得越清晰,而要让听夏长期维持住让你一见倾心的那点神性,他缺乏信心,他害怕你在更成熟,更聪明了以后,会看穿他不过是个常人,到那个时候你会遗憾,遗憾了,可是彼此没有退路了。他不想让你有遗憾。”

许一夫转头道:“要不要去找听夏,那是你的自由,不过别把自己降到听夏那个档次,那多丢脸,如果降到原俊楠那个档次,你以后就别进这个门了。”

季景天看着洒在树叶间的阳光,深吸了一口气。

晚上他坐在台灯下看了一会儿书,伸手把角落里的肉球拖了过来,叹了口气,拿出新买的花盆小心地将肉球挪到花盆里,等里面的泥倒空了,从里掉下来一个盖子,然后是一截手指套。

季景天连忙丢开手里的易拉罐,解开手指套的结,翻开,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

“你是我这一世最大的惊喜,谢谢。”

季景天看着纸条良久才轻笑了一声,喃喃地道:“才多大,就说一世,你到底是真认为我是你这一世最大的惊喜,还是希望我去做你这一世最大的惊喜……”

傅听夏来了美国之后就是学校、实验室双轴转,他的到来在西格奥特的实验室里也的确引起过一点涟漪,但也只是一点涟漪罢了,医学院的实验室里绝大部分人都出自名门,摊开履历个个耀眼无比,几乎人人都曾被人称为天才。

他们来到这里,第一学会的就是自己没什么了不起,然后明白要想胜出,靠得不是天资,加倍努力才是唯一的武器。

所以所有的人都在夜以继日的努力,傅听夏也是如此,过着远比国内更枯燥的生活,脑子里充满了各式数据,每天睡四到六个小时,唯一的群体交流就是周二的课题进展汇报。

傅听夏每天在台历本上打个叉,然后在心里想道,又过去一天了,季景天,你在做什么?

圣诞节是实验室里唯一能感受到节日气氛的日子,虽然仍然会有过半数的人还在煞风景地做实验,但不少人还是选择出去轻松一下。

傅听夏也出去逛了个街,买了点吃的,然后沿着街道向着自己的公寓走去。

季景天就在不远处看着他朝着这边走来,当傅听夏走近的时候,他连忙躲在树后面,隔了一会儿,他探出头去,见傅听夏没有进屋,却在仰头看天。

天上有雪正慢慢地飘下,傅听夏心想,季景天,下雪了,可不可以算一年过去了。

他在看雪,季景天在看他。

每一个月,方海的信总会准时到,厚厚的一叠,有剪报,有信。

时间跨入了九零年,好像一张黑白照,突然就多了颜色,尽管妆化得还很土,但莫名地就会感到生活的韵律开始有了跳跃的活泼感。

九二年,许一夫与季景天做了国内首例左心室减容术,这个手术是由巴西著名心外医师巴迪斯达在1984年创造,将心脏上坏死的心肌切除,再将心脏缝合,这个手术因为其难度过高,因此在十年之后才逐渐被人熟知。

左心室减容术使得晚期心脏病在除心脏移植以外多了一项可选项选择,因此在乡下的时候傅听夏不知跟许一夫多少次讨论过它。

可是真正跟许一夫一起做这个手术的人却是季景天,季景天也因为这场手术而开始声名鹊起,九三年他又与许一夫成功完成了两例心脏移植,从九四年开始季景天开始独立主刀一些难度较高的心脏手术。

傅听夏将报纸上的照片放近一点,放远一点,换着角度看,可惜报纸拍得很模糊,而且大部分时间季景天都穿着手术服,甚至戴着口罩,他没法把季景天看得很清楚。

“傅博士。”助手进来敲了敲门,然后抱着箱子进来道,“你订得书籍到了。”

“谢谢,放下吧。”傅听夏笑道。

助手好奇地道:“傅博士,你总是订那么多心外的资料书籍干什么。”

“给朋友订的。”傅听夏拿起书看了看。

助手小声道:“傅博士,你真的要离开啊,教授不是给你开了很好的条件了吗?你们国内哪有这里的科研条件好?”

傅听夏笑道:“我不喜欢做科研,就喜欢……当个医师。”

助手有些遗憾,道:“那只能祝您一路顺风了。”

傅听夏看向窗外,深吸了一口气,心想:“我要回去了,季景天……”

季景天走进了手术室,护士走过去给他穿上手术服,戴上手套,他走过去冷淡地说了一句:“开始吧。”

这三个字好像冰珠子,让整个手术组的人好像都冻得精神一振。

隔着玻璃窗,一众人问周顾道:“这个病人是慢性肺血栓吧?”

“是的,是被其他的医院误诊以后延误而至,在我们院查出之后,立即决定给他施以手术。”

慢性肺血栓必须在心脏停跳的状态下,将动脉切开,将里面栓取走,内膜剥离,一切都必须在二十分钟之内完成,否则就会造成脑损伤,因此是一种失败率很高的高难度手术。

众人看着季景天流畅果断划开胸正骨的手势点了点头,道:“这个手术组听说都很年轻啊。”

周顾指了一下季景天道:“主刀医师是我们许教授的弟子季景天,大家都知道了,他的第一助手是许愿轻,曾在仁安医院被排为年轻心外医师中的第一把金刀,麻醉师是从美和转过来的窦奔,他的记忆与计算能力很强,曾经做过预演同时展开十台手术,麻醉用量不出丝毫差错。”

有人笑了,道:“知道了,他挺出名的,被人称作史上最无聊的麻醉师。”

周顾笑了笑:“他是个很优秀的麻醉师。”然后他指了指其他的人道:“体外循环师,器械护士,都是我们院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的平均年龄不超过三十岁。”

旁人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叹道:“那意味着他们至少还有十五年的黄金期。”

周顾旁边的人拍了拍周顾的肩道:“几年以前谁能想到,几年以后,美和跟仁安的人会往燕津跑呢。”

周顾笑道:“那当然是胡部长领导得好啊。”

“停跳开始了。”有人道。

大家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手术上,这个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了,是许一夫。

手术室里的季景天手稳定而快速,不到十分钟就建立了剥离面,成功地将动脉剥离,时间一分一分地在流失,当季景天在第十七分钟将血栓剥离的时候,众人都松了口气。

旁边的许愿轻娴熟地接过了缝合的工作,周顾满面堆笑地转过脸来问许一夫道:“怎么样,教授?”

许一夫道:“还过得去吧。”说完就转身走了。

“许教授这也太严厉了吧。”

“不严厉怎么行呢,鲁教授可是有个弟子WCC的会议上发表了十分钟的报告呢。”

有人笑道:“说起来,傅听夏那还是鲁教授从许教授手里抢过去的吧。”

“听说傅听夏也快回燕津了吧。”

周顾笑容满面地道:“他下周就到了。”

“听夏!”方海在接机处摇了手。

傅听夏转了个身朝着他走去,方海捶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小子长帅了嘛!”

“我一向都很帅啊。”傅听夏笑道。

方海哈哈大笑:“说得是。”

提过行李,方海帮着傅听夏把行李放到车后厢问:“里面都是些什么,这么重。”

“书。”

“你不是每年都寄很多书回来,害得鲁教授一直都担心你的奖学金不够用。”

“还行,我开销小。”

“你幸亏咬死了没让周院长他们来接,你不知道院长制了一条很长的横幅!”方海坐在车上扬了一下手势,“欢迎归国著名心脏学医学博士傅听夏光临燕津指导。”

“那横幅呢?”傅听夏连忙问。

“机场没挂成,挂医院门口了。”方海失笑道。

傅听夏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方海咳嗽了一下问道:“季景天现在也在燕津呢,你师傅许一夫现在也在燕津。”

“我知道。”傅听夏拉过保险带。

“季景天没看出来他跟医院的谁关系亲密,可是像他这样的人保不准外面已经有了,就像当年要不是你们闹掰了,我跟你这等关系都不知道你跟他是那等关系?”

傅听夏微微低了一下头然后看着窗外道:“只要是他自己的选择就好。”

“那你打算跟他怎么相处,现在又在一个医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想找个机会先跟他谈谈。”

方海点头道:“说得是,你们都分开五年了,又要从普通朋友开始了。”

傅听夏心想,他就没跟季景天做过普通朋友,直接从情人的二档开始的。

“不过我在燕津一年算是见识了季景天的脾气了,那跟许教授简直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真不知道当年你怎么受得了。你要是想跟他讲和,最好有思想准备。”

“我知道,不过他的脾气是不太好,其实也不太坏。”

方海看了他一眼道:“我基本不看好你能把他约出去,不过我替你观察过了,我们院一共有四个人有私家汽车,早上八点是周院长,然后是鲁教授,八点半是许愿轻跟窦奔他们坐一辆车一起来的,最后一个八点三刻左右,那辆车就是季景天。到时,我们院的职工停车场静悄悄的,会只有你们两个。”

傅听夏有点感动地道:“谢谢你了,方海。”

“有什么好谢的,当初我问你跟季景天关系的时候,你也没隐瞒就告诉我了。我知道你把我当朋友,你知道我虽然卖了你这么多秘密,但不会真的做伤害朋友的事情。那我不要表现得像个真正的朋友吗?”

傅听夏轻笑了一下,两人在四合院的门口停了下来,方海道:“房间已经替你收拾过了,咱们心内的人一起过来打扫的,鲁教授还替你换了新的床褥。”

“教授他们还好吗?”

“燕津最好过的人就要属他了,连周院长也比不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搭上宏天医疗,他参股的那个厂子外包了人家好多活,发财发得都成款爷了。每周末都请我们全科室去吃烤全羊,雷打不动。”方海笑道,“把其他科室的人羡慕得只恨不得倒退回几年前,投在我们心内的门下。”

傅听夏笑着打开了四合院的门,发现院内好多地方都被修缮过了,尤其是树下那个石桌,已经整治一新,不禁道:“你们也太客气了,连房子都给我修好了,这些等我回来弄就好了。”

“没有啊,我们来的时候就修好了,可能是许教授他们弄的吧。”方海说着就帮傅听夏把东西拎进了房子。

方海可能想到傅听夏坐了那么长时间的飞机会有些疲惫,所以很快就走了,但其实傅听夏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他闭上眼仿佛就能看见那些画面,季景天压着他,乌黑的湿发搭在他饱满的额头,水珠沿着他挺直的鼻梁滑下,滴落到傅听夏的脖颈处。

“我爱你,听夏。”他看着他的双眼说道。

傅听夏翻了个身,将头埋在枕头里,新棉絮有股阳光的味道,有那么一两分类似季景天身上的味道。

第二天早上,傅听夏很早就起来了,在燕津医院门外等到了八点半之后,才快步绕进了停车场。

他等了大约有一刻钟,果然有一辆车子开进来了,速度很快,傅听夏觉得自己的心也开始像奔驰的汽车一样越跳越快。

车门打开了,季景天从车上下来,黑色的便装西服,白色的衬衣,衬着乌黑的短发与挺直的双眉,眉清目正,他已经彻底褪去了少年的稚气,变得更加轮廓分明,完完全全跟傅听夏的记忆重合了。

他手里拿着咖啡杯,朝着傅听夏走来。

傅听夏觉得自己心跳得都能听得见声音,他打好了很多腹稿,竟然在这一刻一句也派不上用场。

“景天,我……”

季景天跟没看见他似的,快步从他身边经过,只在心里想:“你又长高了,听夏。”

傅听夏连一句话都没说完整,季景天已经从他身边走过了,傅听夏低了一会儿头,才轻声道:“我回来了。”

他慢慢转回医院前厅,方海已经在那里探头探脑,看见他过来,连忙凑过来小声道:“看见季景天了?”

傅听夏点了点头,方海小声道:“这么快……那就是他没搭理你喽,那怎么办?”

“等他气消一点,再找机会吧。”

他们没能说多少话,就有人迎出来了,周顾一马当先握住了傅听夏的手道:“听夏,怎么不多休息两天。”

傅听夏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不都是跟你商量好的吗,他转眼便看见了旁边的记者镁光灯闪了闪也就了然了。

他就算心情不愉快也不得不挤出愉快的笑容,好在周顾多少还是了解傅听夏,没真搞个什么红毯记者招待会什么的,只是弄了全院的茶话会,显得即亲密又重视,还恰到好处地体现了一把燕津融洽的工作环境,与人文的领导艺术。

全院的医师们都排着班去茶话会点了个卯,连许一夫都露面了,唯独季景天没到,这到了中午八卦就出来了。

“季医师跟傅医师是不是关系不好?”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们当年都是拜在许一夫门下的,你想啊,当年啊,心内是给心外打杂的呀,傅听夏放着心外不待,转心内来,那不就是给季景天挤兑出来的吗?”

“说得是啊,我去茶话会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个杯子,傅医师马上伸手替我扶了一把,他一看就是那种知书达礼、不太会跟人争的人,跟他比起来,季医师好像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人也冷傲多了。”

“那当然,你要看季景天的背景。”

说闲话的人走了,隔着一边洗饭盒的阿轻慢条斯理地道:“是啊,谁能想到一知书达礼的好学生愣是把一高冷的季景天整得两个月瘦了十斤,差点没看精神科医师。”

旁边的阿笨道:“景天自己就没错吗?方连云回来,他干吗不避嫌?”

“你这话讲不讲理啊,方连云跟季景天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就算当不了情人,也总是哥们吧,凭什么不让人见面哪。”

阿笨嗤笑:“青梅竹马,还初恋哪!方连云是什么人啊,他能叫傅听夏呕上二升血,还要把它咽回肚里去。景天要是当初一心一意,他就不该跟方连云有丝毫瓜葛,他为什么装得好像跟方连云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样,因为他不想跟方连云撕破脸皮,他还留恋过去的那段感情,他就是心里有动摇。‘闻君有两意,与君双决绝。’我认为傅听夏就是这意思,你想不明白,就给你够够的时间叫你想个明白,合则合,不合则散,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叫我,我也这么干!”

阿轻抬起了头道:“你怎么站傅听夏那边?”

“我站公正的立场。”

“你站公正的立场已经够奇怪了,可是你这话明明就是偏着傅听夏。”阿轻指着他道,“啊,我说呢,我以前就觉得纳闷,你一麻醉师干吗总是来看一心内医师动手术,你该不是……”

阿笨急了,反指着阿轻道:“你为了拉公正人士下水,居然连这种龌龊的脏水都敢往我身上泼!”

“你们俩吵够了吧!”突然有人冷冷地插了句。

阿轻跟阿笨见季景天阴沉着脸站一边,两人都吓了一跳,阿轻干笑了一声道:“那个,景天……”

季景天从来不在食堂吃饭,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破天荒会在食堂里吃饭,大概是不想在隔壁的饭店碰上招待傅听夏的那帮人。

阿轻顿时觉得牙都酸,季景天把饭盒丢进了垃圾桶,转身就走了,阿笨在背后无力地举着手道:“景、景天,你听我解释……”

吃过了饭,傅听夏好不容易摆脱了人,在楼道上转了一圈,朝着三楼的心外科走去。

“许教授在这间办公室吗?”傅听夏敲了敲门。

房里是个小实习医师,看见傅听夏立即双眼都放出了光,道:“你是傅医师吧?”

“啊,对。”

“我姓木,叫木逢春,京都医大的,其实我跟你入学考试是一个考场的。”木逢春伸出了手道。

“哦,是吗?”傅听夏笑着跟他握了握手,然后看了一眼办公室,突然就看见了窗台上有很多盆粉色的肉球,走过去拿上一盆笑道,“你们科室的人都喜欢种这个呀,我以前……也有一盆。”

木逢春还没说话呢,季景天走了进来,他也不看傅听夏,只拿起桌面上的病历翻了翻冷冷地道:“木逢春,我让你抄写病历,你就只会抄写病历了吗?连办公室的门也不用看了,是吗?”

说完他拿着病历转身又走了,木逢春走到傅听夏的跟前,从他的手里将那盆粉色肉球拿了过来道:“对不起啊,这些肉球……都是季医师的,他说谁也不送,分得再多也都是他一个人的。”

“哦。”傅听夏微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

“我们科室今天晚上早就安排了庆祝活动,你们科室喊我们去的接风宴……可能去不了了。”

“没关系,我们……也没确定就是今天。”

季景天这是明显不想跟他说话,傅听夏只好离开,下午回学校见了过去的老师,解剖老师看见他还笑道:“傅听夏,记得过来补考啊!”

他出了学校,无意识地沿着学校前的路上走着,这条路他跟季景天一起不知道走过多少次,隔着马路,装得好像彼此不认得。

有时傅听夏那么微微一侧首,好像还能看见季景天就在路的那边,戴着黑色的口罩,黑色的短大衣,靛蓝色的牛仔裤,也在侧头看着他,眼里含着笑意。

他不知不觉地走回了季景天的公寓,当初这个房子是季景天租来的,现在想必早就换了主人,傅听夏从口袋里摸出了钥匙,慢慢地插进了钥匙孔,无意识地转了转,却听咔嗒一声,门打开了。

隔了五年,他又一次打开了季景天的门。

傅听夏徐徐打开了门,门内的陈设依旧,只是客厅被改建过了,原本空空的墙壁变成了书架的背景,里面的书大部分都是傅听夏买来又托许一夫转交给季景天的。

他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手放在卧室的门上一会儿,然后才推开了它,走进去转着圈看了一眼,那一眼里有很多记忆同时也在脑海里流淌而过,他们在这里缠绵,吵架,又和好。

他最后在一个靠墙的立体柜上看见了一个面墙的相架,他走过去把它转了过来,相架里季景天从背后搂住了他,头靠他的肩膀上,灿烂地笑着。

傅听夏还记得拍这张照片的时候,他要求过季景天重拍一张,但是季景天没同意,也不知道这张照片在这里面壁了多久,有没有五年这么久。

他依然记着他,也依然在怨恨着他吗?

傅听夏不知道自己站在那里多久,突然听见外门又响了一声,然后有脚步声传来,他这才回过神来,心里一惊,心外科不是今晚有庆祝吗,季景天怎么会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自处,只好匆忙拉开了旁边的大衣柜躲了进去。

季景天走了进来,淡淡扫了一眼卧室柜子上翻过来的相片架,然后走了出去将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丢在沙发上,走进厨房打开柜子,启开一瓶红酒,将它倒入旁边的醒酒壶。

然后他解开衬衣扣子,朝着浴室走去。

傅听夏隐隐听见门外有水流的哗啦啦声,轻轻打开柜门,走出去没几步,水声又停了,他只得连忙又坐回了衣柜里。

季景天洗完了澡,回到了厨房,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后慢慢地一饮而尽。

傅听夏听见季景天回房上床的声音,他将头搁在自己的膝盖上,不知道坐了多久,外面的卧室已经没有了动静,连翻床声都听不见了。

季景天睡着了就是个很安静的人,傅听夏轻轻推开柜门,从里面出来。

长时间缩在柜子里,他的腿都有点酸麻,傅听夏轻揉了一会儿腿,走近了季景天,看着他的睡脸,伸出手很轻地抚摸了一下他乌黑的眉毛。

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他对季景天那个八个字的形容,眉如飞剑,目若朗星,像个杀气太大的侠客,那个时候他怎么会知道,有一天他会很爱这个人,很爱很爱这个人,也许命运让他们再次相遇,就是为了让他爱上这个人。

他要收回手的时候,突然手腕被人拽住了,季景天狠狠一拉就把他按倒在了床上。

傅听夏第一反应是季景天逮住他了,所以下意识里有点惊慌,可季景天压着他亲吻的时候,他鼻端间便闻到了一股酒味,他又想难道是他喝醉了。

一想到季景天喝醉了又拉人随便上床,傅听夏就觉得有些光火,他刚想一脚踹开他,却听见季景天在他的耳边轻喊了一声:“听夏。”

傅听夏忽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这两个字抽掉了,只剩下满心的酸涩,他恍然地看着季景天,由着他粗暴地撕开了他的衣服。

季景天压低身体的时候,他抱住了季景天的头,手指滑进了他的短发,季景天却抬手扣住他的双腕用力按在头顶,很用力,然后一口咬住了傅听夏的咽喉。

傅听夏看着天花板没有说话,季景天那一咬也终归只是重重地落下,但牙齿却是很轻地滑过傅听夏肌肤,留下了一个吮吻。

傅听夏有季景天会发泄的准备,但其实季景天虽然动作很有力,却并不很粗暴,五年的别离,两人好像只有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才会亢奋,高潮来得迅猛又频繁,傅听夏只觉得眼前全是白光,连房里的东西都快看不清楚了。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傅听夏翻身起来,看了一眼还在熟睡中的季景天,不禁头痛地抓了一下头发。

他想好了一定要跟季景天好好交流的,把五年前没说的,五年后想说的话一次都说个清楚,可是一个字都还没来得及说,他又跟季景天上床了。

他做了充足的准备,可事到临头又是乱糟糟,这都还不知道季景天酒醒了问起他怎么在他的床上,他该怎么回答。

傅听夏叹了口气,回首看了一眼季景天,就穿上衣服离开了,趁着天微亮他出门打了个出租车,直接回了四合院,把季景天扯坏的衣服换了下来,又进卫生间洗了一把澡,将粘腻的身体冲洗干净,摸着酸痛的腰撑着墙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直到进了医院都还在头痛中,方海在更衣室见了他就问道:“昨天去哪了,我去你家找你的时候,你都不在。”

傅听夏都还没来得及回答,更衣室的门突然打开了,季景天直接走了进来,他紧盯着傅听夏,嘴里冷冷地道:“我要借个地方跟傅听夏说个话,你先出去。”

方海微愣了一下,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们慢慢谈。”他说着就出了更衣室,还体贴地将门拉上。

季景天双手一把握住傅听夏的双肩直接将他狠狠推到门边的墙上,然后顺手将门反锁上,看着他道:“你习惯性地拉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的吗?”

傅听夏头微低地道:“我只是想找个心平气和的环境开始我们的谈话。”

“哦,原来你谈话还有这么多条件,做了就不能谈了?”

“我……只是想找一个你心情好点,想跟我谈话的时候。”

“那我不想跟你谈话,不理睬你,你心情难受吗?”

傅听夏低了一下头,诚实地道:“难受。”

“1830天。”

傅听夏抬起头,季景天道:“我惩罚了你一天,你就难受了,可是1830天是你惩罚我的日子,我到底犯了多大的错,你要这样惩罚我?”

傅听夏抬起头看着季景天道:“我不是为了惩罚你……我只是想你在经历了空窗期之后,也许会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明白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想要跟谁在一起。在那之前……我会一直等着你的选择,我只是不想让你有一日会感到遗憾。”

季景天道:“你的意思是你见我被蚊子咬了一口,为了怕我会觉得痒,所以就捅我一刀,好让我忘了痒,是这样的意思吗?”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知道我在遗憾什么?”季景天冷冷地道,“傅听夏长高了一公分,他又长高一公分,可是我只知道这个结果,却不知道在这个过程中他看过哪些书,做过哪些事,对谁笑过,他的每句问候都不是对我说的,想过我这个感受吗?那已经不仅仅是遗憾。”

傅听夏有些哽咽道:“那你就惩罚我久一点。”

“好让你接着浪费我的时间吗?”

傅听夏红着眼圈微低了一下头,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季景天道:“那你想知道什么,你都可以问,我什么都告诉你。”

季景天看着傅听夏道:“我想问的太多。我想问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我成熟了就一定会选择别人,但是我真的就不值得你努力一下,不值得你不计后果的努力一下吗?我想问,他虽然犯了许多错,但是我稍微教训一下让他明白就好了,也不要让他太疼了,你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吗?”

傅听夏流着泪低下头将前额靠在季景天的下巴上,他们每次吵架,傅听夏都用这个动作表示他向季景天低头了,可是他现在只是想简单地靠着季景天。

“但是这一些你统统都可以不用回答。你只要回答我这一句,你让我考虑五年,我考虑了,反反复复,认认真真,也前前后后地比对过了,仔仔细细地求证过了,我还是觉得你在床上更合我的心意,而且大概这一辈子也找不到比你更合心意的人了,我这样说,你可不可以多给点我信任跟我一起走下去?请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回答我。”

傅听夏举起手抱住了季景天有些哽咽地道:“我爱你,季景天,我想跟你在一起。”

季景天闭上眼睛抱住了傅听夏,抱得很紧,好像要将傅听夏整个人都揉进身体里一般。

方海提心吊胆等了一会儿,当中还打发了几个来换衣服的同事,好在这个更衣间都是新人,绝大部分还都是实习医师,打发起来还算不太困难。

季景天先出来,但他走得很快,方海都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表情,傅听夏从更衣间出来的时候眼睛有点发红。

“他欺负你了?”方海上前低声问道。

“没有。”

“那他跟你和好了。”

“也没有……”傅听夏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恢复了情人关系而已,但季景天说了,就算夫妻之间有错也要求得对方的原谅,所以他们虽然情人关系恢复了,但他季景天要原谅他傅听夏,还要看他傅听夏的表现。

那恢复情人关系用来干吗,就好像先谈话季景天不愿意,上了床再谈他又愿意了,还真是个下半身优先的家伙,傅听夏头痛地将双手插在了白大褂的口袋里叹了口气。

他们又恢复了同居的关系,傅听夏不在的那五年,季景天已经想办法把他隔壁的四合院给买了下来,二楼直接打通了一道门,两人可以由着这道门在两间四合院里来回进出。

“景天,来吃颗葡萄吧。”季景天斜依在沙发上看书,吃过了饭傅听夏端着葡萄凑过去讨好地道。

紧挨着二楼那道门的房间,季景天这边被改造成了半休闲的读书间,他跟傅听夏晚上大半的时间都在这里度过。

季景天瞥了他一眼,轻轻翻过了一页书,道:“用手吃,我不会吃吗,你就这点花样吗?”

傅听夏心里叹了口气,拿起一颗葡萄含在嘴里,然后朝季景天挤了一下媚眼,伸头凑了过去。

季景天的嘴角微翘,合上书迎上去连葡萄带傅听夏的嘴唇都含到了嘴里,一颗葡萄在两人的舌尖推来推去,季景天慢慢吮吸着混合着葡萄汁的傅听夏的舌尖。

傅听夏被他按倒在地毯上的时候,才突然明白,季景天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在一间读书的地方铺上厚厚的地毯了。

“季景天……你还真是在这码事上动足了脑筋。”傅听夏的手滑了一下季景天耳廓微笑道。

季景天看着仰躺着的傅听夏含笑道:“你觉得这样就算动足脑筋了吗?我可是用了五年来想象,不过没关系,这下可以一样一样在你身上实证了。”

他说着俯下身,吻住了傅听夏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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