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风雪流年

风萧萧，白雪无声。

京郊长亭，张廷璐送别兄长张廷玉。

“衡臣，方才已经拜祭过五位大人了，如今，我也不得不启程了，临行前，望你日后在朝中一定万般谨慎。你，既然跟随宣望支持荣亲王，如今圣上面前，就要少言语，等到将来，你与子侄们，才能一展宏图啊！”

张廷璐握紧兄长的手，紧锁眉头。

“弟不解兄长何意，如今大业已定，五阿哥做皇帝，却容不下兄长，我们，还能有什么将来？”

张廷玉叹息三声，方才与他耳语。

“先帝遗命的内情，你还不知，我是无用了，如今也不得不告诉你，望弟能秉承了。”

“如何？”

张廷玉缓缓道：“当年十三爷临去前，万般放心不下皇嗣的人选，他是仁义之人，只恐皇后势强，将来若非六阿哥登基，便有兄弟相残之祸，而若是六阿哥登基，皇后必定垂帘听政，与宣望把持朝堂。”

“所以，十三爷提议，无论如何，请皇上善待四阿哥和五阿哥，却不能立六阿哥为皇子，且无论谁立做储君，皆要认庄妃富察氏为生母。”

“以此，后宫由庄妃这位生母皇太后分散权柄，前朝则由我与几位老臣撑着，精良兵马也在汲言手中，便是皇后谋反，也不会有事。本以为万无一失，可还是意外频生，真是天不遂人愿！”

张廷璐倒吸一口凉气道：“如此说来，三阿哥是最好的人选，可是，先帝一场试探，便断了他的路。五阿哥又如此疯魔，皇上为何不选四阿哥呢？”

“或许，对于皇上而言，他更到底更厌恶四阿哥吧。皇上心底，终究还是属于聪慧的六阿哥，他选五阿哥，正是因为他的疯癫无常。”

一时多情优柔，先帝就这样断送了自己的命！

“什么？！”

张廷玉转身，叹了又叹。

“十三爷和皇上清楚，五阿哥当年得了这样的疯病差点没命，如今在深宫中还能再熬几年？原本想，我们顺利辅佐五阿哥登基，与皇后一派平衡，总不会有什么差错。几年之后，若五阿哥撑不住，六阿哥也就长成了，便再无太后垂帘的道理，加之前朝平定，皇后也绝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原来，皇上选五阿哥，不过是，拿他的命，给六阿哥铺路！”

张廷璐听得心惊肉跳，连二哥也是，全家都以为他是真的被先帝流放，可没想到，竟然是带着圣旨在外，只有先帝驾崩，二哥才能回京宣读圣旨。

张廷玉回头，无奈至极。

“所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早已经脱了先帝和皇后各自的掌握之中，皇后没想到先帝有这一手，可咱们也没有料到，皇后会直接弑君谋反，且才回宫不到四年的五阿哥，早已唯她命是从，如同魔怔。”

“但可以肯定的是，将来，皇后是一定要让六阿哥登基为帝的。”

张廷璐抚胸：“兄长不必再言了，弟，已经明白了。”

张廷玉颔首，长叹之后，回身上了马车。

临放下帘子时，他还是不住回头，慨然道：“衡臣，知道这事的几个人，除了为兄都已经死了。若将来皇后真的独大，你们，且珍重吧。”

“驾——”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十二月初一。

母后皇太后富察氏与生母皇太后富察氏正式受封，一同迁宫至慈宁宫，是为东西宫太后。

富察陵容与富察仪欣穿着沉厚的朝服，携手共坐在太后宝座上，看着座下昔日的姐妹恭听懿旨。

“……秉承母后皇太后与圣母皇太后慈谕，先帝敏贵妃为敏皇贵太妃、庆妃为庆皇贵妃太妃、敬妃为敬太妃、惠妃为惠太妃，僖嫔为僖太嫔……”

懿旨一一宣读，这是曾经的皇后、如今的太后给她们的恩典，无论有无子嗣，终究她们经历过那场宫变之后，唯有庆幸，她们从此过上清闲、无需再斗的日子。

“臣妾等，叩谢太后恩典！”

陵容笑道：“都是起来吧。”

富察仪欣看着身旁的陵容，浅浅的笑意绽开，原来，当年红素说自己注定会做太后，是这样的。

她还以为，陵容会出事，亦或者，是自己将来害了她、害了福乐，幸而，不是。

尊位已定，再无纰漏。

宫外，绣坊内。

林氏与萧氏跪接太后懿旨。

“奉母后皇太后慈谕，册封母林秀为宣圣夫人、姨母萧曼云为宣仁夫人，位同一等公爵位，钦此！”

“妾身接旨！”

韩喜海含笑奉上懿旨，笑道：“奴才恭喜二位夫人，贺喜二位夫人，太后的旨意，您二位可是大清头两位女一等公呀！”

林秀与萧曼云几乎是含泪接过，不住地点头。

“太后，太后她还好么？”

“太后好着呢！”

说罢，韩喜海受邀进去坐，婉拒之后，低声道：“夫人，太后吩咐，密召一位名宋娇的姑娘进宫，她可在么？”

林氏与萧氏对视一眼，心底了然，先帝还有血滴子呢，陵容，她如今更加高处不胜寒，也一定更需要宋娇这样的力量在。

“她在的。”

一月后的新春吉祥而太平度过，新帝的正式登基大典举办，举国欢庆，年号昭顺。

宫里难得这样喜庆地热闹。

趁着午间休息的时候，陵容让冬雪送了汤药来探望皇帝。

弘昼让小胡须接过，当着面一口饮尽，笑道：“多谢额娘操心，儿子自当保重身子。”

冬雪颔首：“太后也累了，不然一定亲自来瞧瞧皇上。”

“让额娘好好休息。”

待冬雪走后，小胡须担忧地看着他：“皇上，除了安太医，不然再多找几位太医瞧瞧吧，总这样喝着药，也不是个法子。”

“不必了，额娘说了，喝了药慢慢调理，我的身子早晚会好的。”

弘昼垂眸，他早就知道，这药是灵方喝下去就管用，可是，全赖药力凶猛，从此很再离不开，且渐渐的，药效必须再增加才会管用。

“可是，这药明明……”

弘昼厉声道：“无妨，只是会伤了肺腑，总比那样发疯强！剑走偏锋而已，朕是心甘情愿喝的，额娘定然不知道如此药效，否则，她会担心。你，不许再胡说半个字！”

除此之外，或许还有别的坏作用吧，但那些都不重要的，他也不想去深究什么，他只知道，无论额娘做什么，都是为了自己好，为了不让自己痛苦罢了。

他自然要成全自己，也成全额娘。

慈宁宫。

冬雪刚回殿中，便听得卫芷在与太后禀报事宜。

“太后，冷宫的那个今儿被惊醒了，她闹了半日，说要见太后，叫人务必带一句重要的话，什么‘皇后杀了皇后’？啊！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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