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以身谏言
北蛮王宇文威此时已经得知北蛮乌洛东有自立成为新王的想法，他心急如焚，他又写信给宇文荣月，催她速来，还再三央求谢临放他回去，他绝对会信守约定。谢临不为所动。
就在谢临等待宇文荣月前来的期间，姚彬突然到了秦州。
谢临、秦瑶知道他是为了拓跋敏英而来。
姚彬一见谢临、秦瑶，也不叙话，直接跟谢临说是奉女帝旨意，带拓跋敏英回凤凰城。
谢临有些为难，“我答应她若呼古家消停，便允许她到呼古恪那里去。”
姚彬勃然变色，“太子殿下，您无权做主这样处置这个罪人。国法大于家法，太子此举，与国不利，乃昏庸之相。”
姚彬如此尖刻，让谢临错愕，秦瑶也呆了。
谢临脸色非常难堪，“姚相难道就不是为了自己的女儿？”
“难得太子还记得璇儿。”姚彬道，“璇儿至今尸首埋葬在哪里我都不知道，我不该找那个女人报仇？”
谢临脸色苍白。
秦瑶虽然心底里很赞同姚彬，但看谢临如此难受，她也心疼，道：“舅舅，我们前次路过大震关，曾经前去祭拜过表姐和……他实际比谁都更愿意处置她，可是他答应过换他活命的那个人。”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岂能用守诺为理由败坏法度。”姚彬道，“臣正是忧心太子重诺，囿于旧恩，宽纵那个蛇蝎女人。须知，殷鉴不远，乐国前有魏王、长公主乱朝，后有双王谋逆，正是乐国皇上因为私心，宽纵所致，太子尚未认主归宗、登临皇位，就急着要步乃父后尘吗？”
姚彬忠言逆耳，谢临恼羞成怒，拂袖而去，都不理秦瑶连声召唤。
在秦瑶印象中，姚彬一直是温润如暖阳，这次怎么会这般尖锐。她试探问道：“舅舅，是不是你跟女皇陛下也为此争吵了？”
姚彬瞥了秦瑶一眼，“瑶儿，舅舅最近觉得有些疲倦，舅舅多年未曾在你外祖父身前尽孝，待西羌国稳定，舅舅就要回你外祖父身边了。”
秦瑶心中五味杂陈。舅舅回到外祖父身边当然很好，但若有妻有子，一同陪伴外祖父，那会更好。
但舅舅的话的意思，明显是要离开女帝了。
女帝做了什么，让舅舅如此伤心呢。
“别为舅舅担心。”姚彬道，“我此来，就是为了劝谏而来，他听就听，不听，我也不在乎了。江山是他们父子、母子的，不是我的，我再也不去操那个心。”
女帝是嫌弃舅舅管得太宽了吗？
姚彬没有在秦州待多久，他见谢临始终避而不见，便跟秦瑶道别，问了姚璇儿的葬身之处，让秦瑶保重，便离开了。
秦瑶只觉得舅舅离开的背影异常萧索。
不料，数日后，谢临收到女帝手书，女帝询问姚彬下落，谢临方知姚彬并未返回凤凰城，他失踪了。
谢临失魂落魄来找秦瑶，把女帝手书给秦瑶看。
秦瑶看后面无表情，道：“女帝如今有你这个儿子，还需要我舅舅吗？我舅舅多说一句，她都要嫌弃，我舅舅自不会自取其辱，他回我外祖父那里尽孝去了。”
“哪里？”谢临的手死死攥住了秦瑶的手臂，“外祖父现在哪里？还在海外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们母子给他脸色看，我舅舅温润如玉的那样一个人，为你们母子蹉跎这么多年，女儿死了，连个后代都没有，你们还想怎样？”秦瑶说着，泪流满面。
“告诉我他在哪里！”谢临大声道。
谢临声音太大，吓醒了安生，安生哭得岔声，秦瑶心里对谢临更气，她不理谢临，抱着安生哄着。
谢临在屋里来回走动，“瑶瑶，你知道你舅舅去哪里了，是不是？你快些告诉我，目前情况复杂，西境、北境都可能有敌人斥候，万一舅舅碰到，情况会很凶险。”
舅舅身边带着人呢。秦瑶心想，舅舅足智多谋，遇见敌人，也多半是敌人吃亏，可是，万一……
秦瑶到底不敢拿舅舅安危跟谢临赌气。
“舅舅可能会去大震关收璇儿表姐的尸骨。”秦瑶道。
谢临旋风般地走了。
几日后，谢临从大震关回来，疲惫万分，回到屋内，一头倒在卧榻上。
秦瑶见他如此，知道他很可能没有见到舅舅。
舅舅看着温润，但一旦打定主意，轻易绝对不会更改。
当年他年纪轻轻，就是兵部侍郎，可谓圣眷正隆，但是他同情拓跋敏慧，因同情而生怜惜，由怜惜而生爱意，他助拓跋敏慧返回西羌，辅助她复国，为此不惜背上背国弃家的名声，自己唯一的女儿也折在了其中。他也不曾后悔过。
如今，女帝、谢临接连让他伤心，他倦了，离开了，仅此而已。
秦瑶觉得舅舅做得对。
若她，一直对谢临掏心掏肺，谢临却认为理所当然，满不在乎，她也会离他而去。
秦瑶对谢临当然有怨气，他便是对舅舅处置拓跋敏英持不同看法，也当跟她舅舅好生解释，怎么还敢将冷脸端出来。
秦瑶气归气，她也不愿谢临这般模样，她坐在卧榻边上，道：“我写信给外祖父，舅舅到他那里，就给我们传信。”
“不用了。”谢临声音闷闷地，“我见到了舅舅了，他在大震关那里，他没有取走璇儿表姐的尸骨，那些尸骨都混在一起，无从分辨，他拜托我日后为那些枉死的择一处风水宝地，妥善安葬。”
秦瑶无语。
谢临眼睛湿了，“舅舅他不肯回来，他说他跟母后做了交易，他此生无憾。母后既然是西羌的，他不能强求成为他的，王夫他也不做了。他说以他的身份在朝，难免与我发生龃龉，到时候，只论君臣，情谊不再，徒增伤感，不如趁一切还没发生，他及时抽身的好。”
谢临一字一字，似在往自己的心上扎刀子。
他后悔自己对姚彬的态度。他已经不是当年可以在姚彬面前耍性子的孩子了，他是西羌太子，是未来西羌的皇帝，他那么对姚彬，当真大错特错。
姚彬，连给他改正的机会都不给。
姚彬用他自己，给谢临上了最后一课，那就是为君者，要善于纳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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