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丫鬟荷叶

奇就奇在，蒋子成非但不生气，还紧盯着沈贤姝离去的方向。

脸上满是回味和不舍。

偏沈贤姝，也大胆地回了头。

二人视线相撞的那一刻，沈意姝登时就觉得恶心难当，习惯性紧咬下唇。

这对狗男女，真是抓着机会就眉来眼去。

生怕恶心不死自己吗？

“意姝妹妹……”

“意姝妹妹可是哪里不舒服？”蒋子成的关心不似作假。

而沈意姝下意识就后退了一下。

他的声音很青涩，很关怀

可沈意姝的身体还是不受控制的颤抖。无形的恐惧，一点点侵入全身。

但也只是一瞬，她就彻底镇定下来。

这不是上辈子。

她又何必害怕呢？

抬起头，沈意姝的眼睛努力弯了弯，声音里满是疏离：

“蒋二公子说笑了，我好得很。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蒋子成没想到沈意姝这般冷淡，只好回了同辈礼。一抬头，刚才的小姑娘就没了人影。

他不由得一阵纳罕，沈四小姐这性子，确实是变了不少啊！

从前虽见得不多，但也是有过几面之缘的。

以他从前观察，沈意姝是决计不会冒险去水里救人的。

可是今天……

算了，这里是内院，他久待不得。还是早点去前院吧。

只是，看着沈贤姝消失的方向，蒋子成还是又多留了片刻。

鹤溪堂内，蒋妈妈已经把沈意姝救沈贤姝的事，第一时间告诉了老夫人。

“老夫人，四小姐言行虽依然上不了台面，但这样看来，骨子里却是个好的。”

刚和沈青山和孔氏说着话，沈意姝就跑来，说是沈贤姝落水了。

当时，孔氏一口咬定是沈意姝故意推的，因为沈意姝前一刻钟才要掐死沈贤姝。

老夫人不相信，那丫头虽然嚣张些，别扭些，但不至于敢残害姐妹。

她便找来了湖边唯一的见证人——蒋子成。

先是敲打一番，才问起了事情经过。

蒋子成规矩很不错，说话并无偏颇。

“晚辈亲眼看到，沈四小姐在尽力救自己的二姐。”

蒋子成与意姝贤姝都五交情，这话可信度非常高。

蒋妈妈是她身边最信任的人，从嫁到国公府，就在她身边伺候。

这话也正是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老三远在咸阳，就这么一个女儿。她不在意是假的。

如今，沈意姝既然还有救，自己这个做祖母的，多少也不能太打击了。

老夫人重新换了一个琉璃佛珠在手上转了起来，琉璃清脆的碰撞声格外好听。

“你去跟杨氏说一声，四小姐那边的银丝碳，份额比照着二姐儿来。虽她总使银子去外边买，到底让我国公府没脸。我库房里那个双面绣的小插屏，你也给她送过去。”

说完，就开始念起了佛经。

今早耽搁的太久了，她得尽快补上，不然佛祖该怪罪了。

蒋妈妈心里惊骇不已。

那副双面绣的小插屏，可是老夫人当初使了办法才截下来的

一面是百子嬉戏，一面是百鸟还巢。

是庆家老太太今年刚送到国公府的，老夫人看着喜欢，便自己留下了。

二夫人可是磨破了嘴皮子，想要看一眼。

老夫人都不准。

眼下，这就还给四小姐了？

她毕竟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面上丝毫没有露出半分。

与二小姐有过接触的鹤溪堂下人，都已经被隔离了起来。

其余的，也才喝了和大夫的药，不能乱跑。

蒋妈妈立即便换了身衣服，准备亲自去给四小姐送过去。

“蒋妈妈？”

才刚要出门，老夫人威严的声音又传来。

“敲打一下那孩子，别下次不分场合就让整个国公府丢人。”

蒋妈妈愣住，想到四小姐擅自请来和大夫，这才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随即就道，“老奴省得。”

大雪已停，走在回海棠院的路上，沈意姝的双脚几乎冻得没有了知觉，但脑子却越来越清醒。

蒋子成从前是经常往来国公府的。

能不知道上辈子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吗？

平日里，都没有几句话。那为何，还要跳湖救她？

明知道，只要身体有了接触，她和他，就不可能脱开关系。

所以，这其中，定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刚到海棠院，远远地，荷叶就跑出来迎接沈意姝。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刚才刘妈妈过来，说是大夫人请了甘泉寺的方丈来做法事，要做半个月呢！还警告奴婢哪里也不能去。”

一边抱怨着，一边已经把沈意姝身上的披风给脱了下来。

“枉您辛辛苦苦地照顾了三小姐一个月，大夫人对您的人，却还是这般态度。”

她说完，转头，又把早已准备好的暖汤婆子拿给沈意姝。

沈意姝诧异了一瞬就接过，似是根本没有听懂荷叶的言外之意。

不等荷叶反应，她自己已经掀了帘子。

与在老夫人那里不同，她的屋子内，一股冷气扑鼻而至。

阴凉入骨的寒意让她瞬间紧皱秀眉。

荷叶已经跟着进来，丝毫没有察觉到沈意姝的情绪变化。

沈意姝慢慢地从门口往里走。

一只手摸在自己的迎窗大炕上，冷冰冰的，触手就是一个激灵。

又走到正中的鸡翅木大案旁，她原本的黄杨木大案几是外祖母给的，老夫人嫌太张扬，给她换了这个下人们才用的鸡翅木。

反光中，她细微地发现，上面竟然有些点心的碎屑。

轻轻一嗅，正是早上饭后她未吃的芙蓉饼。

大伯母给海棠院的洒扫丫鬟有四个，但轻易可进不得她的屋里。

而她身边只荷香荷叶两个大丫鬟。

荷香早上跟着自己去了鹤溪堂。

是谁干的，不言而喻。

沈意姝却没有发作，继续走到六扇木雕海棠折枝琉璃屏风旁。

坐在屋里唯一的热源——小火炉子处，烤起了火。

脑子里不经意闪过了从前的荷叶。

她上辈子本就是个粗心大意的，并不知道荷叶为什么要背叛她。

如今看着种种细节，荷叶本就不是个好丫头。

不过，先前，让荷叶去查天花来源的时候。也没见说大伯母的坏话。

这才一转头的功夫，就“叛变”了吗？

满府里，对大伯母不满，自己又刚刚得罪的人。

除了二房，就没别人。

她没想到，孔氏的速度会这么快，这么快就开始收买荷叶。

沈意姝仍旧低头烤火，眼皮都不抬，“既是刘妈妈吩咐的，除了领碳和相应的份例，其余时间，你都待在海棠院就是。”

荷叶又添了几块银丝碳，听了这话，面色就是讪讪，“后门上也不能去吗？”

先前，小姐可是让她多去后门上的。

这才替三小姐打听到了天花来源。

看着荷叶满脸的希冀之色，沈意姝心内冷笑。

自己平日在外嚣张跋扈又怎么样？

身边的人，都管束不好。

伺候上一点不上心就罢了，主子说了不能去，竟然还要来讨价还价。

沈意姝搓了搓手，将一只脚伸出来老远，问着荷叶：

“荷叶，暖脚的汤婆子呢？”

荷叶正在收拾碳灰，一听就知道不好。

想着自家小姐往常大方，也不曾计较过这些小事，她便又找借口搪塞道，“奴婢一时竟忘了。”

瞧着荷叶这般敷衍，沈意姝很是浅浅地笑了一声。

上辈子，自己便是这样的主子吗？

对姐妹跋扈冷眼，对丫鬟这般纵容。

纵容到，最后骑在自己头上拉屎。

其实，沈意姝很庆幸留下了荷叶。

这丫鬟的存在，真的能提醒她很多事。

脚还是僵硬的，她站了起来，自己从柜子里拿了绣金线的如意晚荷锦被，直接钻进了被窝。

终于感觉脚是自己的后，她才侧着身子看向还在忙活的荷叶，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然。

“荷叶，我知你今早一个人做了许多事情，难免心里不舒服。但你记住，你是我的丫鬟。不止是倒炭盆，便是夜香，你也得倒。”

这话不能深想，荷叶扑通就跪在了地上，手中的碳灰盆都差点掀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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