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套话

电梯门刚合上，苏麟凯就感觉手腕一痛，林云华的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肤。

“你又想起了……”他低头看她泛白的指尖，声音轻得像羽毛，“我哥的狗？”

林云华猛地松开手，眼尾泛红，呼吸微促。

她没回答，但紧绷的下颌线已经说明一切。

苏麟凯看着手腕上新月形的红痕，忽然笑了：“其实……当年是我偷偷放走它的。”

林云华神色平静，因为她早就知道这事。

“我看你因为那条狗，和我哥越来越亲近……”他垂眸，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我嫉妒得发疯，就打开了花园门。”

电梯数字不断跳动，沉默在狭小空间里蔓延。

“我为了扭转葭南的舆论，不得不找他们帮忙。”林云华突然开口，声音沙哑，“我和他们……也没什么区别。”

苏麟凯轻轻“啧”了一声，指尖抚过她发红的眼尾：“你道德感太强了。”

“不过是一条狗。”他微笑，“人本来就是为了利益互相利用的，不是吗？”

林云华压下异样感，忽然扬起笑脸：“现在还早，要不要……回学校看看？”

她心里清楚，苏麟凯知道不少三年前的事，她得从他这里套出有用的信息。

苏麟凯眼睛一亮，乖巧点头：“好啊。”

他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但他更想知道……她能为了苏麒安，做到哪一步。

——

书房内，灯光昏黄，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与烟草混合的气息。

苏鲜坐在宽大书桌后，指间雪茄的袅袅烟雾，模糊了他看向苏麒安的视线。

只见苏麒安站在光影交界处，身影半明半暗。

“李利昌的事，解释。”苏鲜猛吸一口雪茄，吐出的烟圈在昏暗中肆意飘散。

苏麒安神色未改，指尖沿着博古架缓缓擦过，漫不经心地反问：“我想了解些旧事。爸，你为什么拦我？”

苏鲜眉头拧成死结，抬手将雪茄狠狠碾灭在龙泉青瓷烟灰缸中，灰烬簌簌而落。

“有些事，知道不如糊涂！”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苏麒安目光一凛，步步紧逼。

“胡说八道！我能做什么？你赶紧去跟李副董道歉，不然你法务总监的职位就别想要了！”苏鲜拍案而起，桌上文件都跟着震了几震。

“你到底在怕什么？”苏麒安毫不退缩，眼神愈发犀利。

“砰！”

檀木镇纸裹挟着苏鲜的怒火，擦过苏麒安额角砸在墙上，飞溅的碎木中飘落一张泛黄照片。

“你这逆子，还反了你了！”苏鲜咆哮道。

苏麒安侧身一闪，目光瞬间被飘落的照片锁住。

照片里，他的母亲浅笑盈盈地倚在茶树下，林海为她披外套的手悬在半空，两人笑容刺痛了苏麒安的眼睛。

“这就是父亲图谋葭南的理由？”他弯腰，动作僵硬地拾起照片，“因为嫉妒？”

苏鲜瞳孔骤缩，显然对这照片的存在毫不知情。

他额角青筋暴起，脸庞狰狞地瞪着苏麒安：“还轮不到你来质问我！”

“那换个问题。“苏麒安忽然逼近，“我真是您亲生的？“

他盯着父亲每一寸肌肉颤动。

如果暴怒，说明他在乎血脉；如果心虚……

“畜生！“苏鲜被这荒唐质问彻底激怒，猛地抬手将整张红木案几掀翻在地。

桌上的笔墨纸砚、摆件杂物散落一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我怎么养出你这白眼狼！“

苏麒安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放松。

没有否认……所以与林云华确实无血缘。

“李利昌的事到此为止。“苏鲜扯开领扣喘着粗气，“再查下去，别怪我——“

“怎样？“苏麒安捡起不知何时掉在地上的婚书，突然轻笑，“像威胁林海那样……威胁我？“

苏鲜瞳孔骤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去。

这个反应让苏麒安彻底确信，三年前父亲用卑劣手段逼迫林家联姻，就为报复母亲与林海的“私情“。

——

夕阳将操场染成橘红色，篮球砸在地面的声响像是遥远的回声。

林云华靠在铁丝网上，指尖勾着一缕被风吹散的长发，目光落在那些奔跑的学生身上。

“以前我总闯祸。”她轻笑，“翻墙逃课、偷溜进校长室放青蛙……每次都要拉上你。”

苏麟凯站在她身侧，白衬衫被风吹得微微鼓起，笑容干净得像从未被世俗沾染。

“因为你是风云人物啊。”他语气温柔，“全校都知道林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跟着你才有意思。”

才怪。？

他记得自己当时正需要教务处特批的竞赛资格，而那位古板的主任，恰巧对“勇于认错”的林云华格外宽容。

林云华低头，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

“其实我那么闹腾……“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只是觉得，只要闹出的动静够大，就没人会看出我孤单。”

苏麟凯侧眸看她，阳光在他的睫毛上镀了一层金边，显得格外无辜。

“幸好有你陪我。”她抬头，对他笑了笑。

苏麟凯呼吸微滞。

孤独？多可笑。

他那些处心积虑的算计，不过是为了让林家司机顺路送他去参加精英培训课。

但此刻，他依旧唇角轻扬，语气柔软地回应：“现在也是。”

林云华眼角余光瞥见，操场尽头有学生在哭，她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纸巾。

“你还是这样，看到谁难过都想去安慰。“苏麟凯目光落在她的动作上，嘴角弧度微敛。

林云华的手顿在口袋里，片刻后才收回：“因为我知道独自哭泣的滋味。“

他凝视远处正在训斥球员的教练，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只知道……哭泣会暴露弱点。“

林云华仰头看天，任由晚风吹乱长发。

“现在想想……我们真是两个极端。“

“嗯？“

“你为了考年级第一，能熬夜到凌晨；我却为了逃晚自习，翻过高高的围墙。“她突然转身，发丝扫过他鼻尖，“可最后我们都站在了葭南的会议室里。“

苏麟凯垂眸掩住眼底的暗涌。

不，他们从来不一样。？

他渴望的是主席台上那个能决定所有人命运的位置，而她怀念的，只是食堂角落有人分享的草莓牛奶。

这时，苏麟凯的手机突兀响起。他接起电话，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知道了。”他简短地应了一声，挂断电话。

林云华正望着操场上的学生出神，橙红色的晚霞映在她精致的侧脸上，睫毛投下的阴影像是蝴蝶脆弱的翅膀。

“云华。我哥被罢免了。“

“什么？“她猛地转头，瞪大双眼。

“他殴打李副董的视频被传到董事会群里，爸当场撤了他的法务总监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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