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召见 年号 婚事
“昔年安史,本朝黄巢,圣朝赦免了几乎所有从犯,还保留了他们的官爵,这既是国力不支持肃清,也是想仁教天下。但历史无不证明,列圣是在养虎为患,只是把老子的仗留给了儿子打,把现在的事留待了将来,属于相信后人的智慧。”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若宽容换不来对等回报,为什么这么做?”
“彼张巡、颜臬卿、崔安潜、郑畋之士。盛世时被排斥在外,做着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官,天下大乱了,或被遗弃孤城,或独向虎山。为什么忠良总是如此不幸而恶贼却总在享受仁政,等着改造呢?圣唐待忠义之薄而待奸邪之厚也?”
“必须警示后人,不要重蹈二盗覆辙。”
如何处置叛军余部,是第一个议题。
这些声音的意思也很明显了,要纠正国策,不能再像安史黄巢之后那样绥靖。
“若葛从周、袁象先之辈还能得到洗雪,先前议庙时我们商定的惩恶扬善、褒忠贬奸、拨乱反正就成了一个笑话。”
“他们不同于王彦章、丁会等等,到王师围攻汴梁,还没有反正。”
“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对这类人要像凛冬一样冷酷无情。”
“下诏任命兖、郓、徐、蔡四镇节度使与州官,召此辈觐见。来,可以活命。不来,即行讨伐。”
稳重之见,圣人同意。
“朱温的家族呢,我听说他老娘和兄长还在砀山务农,须马上抓到汴梁诛杀。”有人补充道。
“这是否过余了?”圣人问道。
朱温的兄长,就是那个在朱温篡位后,在宴席上狂喷朱温不是人的朱全昱。这会还在老家务农。全程无参与,并持反对态度。
老实说,圣人不想杀他。
“我认为可以判刑,然后再以我的名义赦免,以示圣朝圣德。”圣人提议道。
但遭到了诸多大臣反对。
“朱贼以臣叛君,礼法不敢赦。”
好吧,朱家必须铲。
唯一的区别就是怎么死—大辟酷刑还是人道死。
一字字,一句句,很快就将朱温的身后事定了下来。
一个死人,一群失败者的事,不算大事。
其次摆在君臣面前的难题是,弥漫中原的饥荒、瘟疫和难民。
朝廷接手的中原称得上糜烂。经过朱温的穷兵黩武,多年靖难战争,大小军头们的混战以及天灾影响,中原大部的经济彻底崩溃,多地早就进入了人相食的阶段。
若非这是一个武夫当国的时代,农民起义早已爆发。
这不是人地矛盾分配矛盾,可以通过杀富贵来解决,就是最纯粹的干了,百姓都成穷鬼人干了。
不能解决这个问题,无从谈起在中原立足。
“爱民之心,国祚之基。中原既复,即我赤子。况且,将来要经略天下,也少不得河南出人出力。臣请大圣垂怜,集关中之力援及中原,以使中原温饱。”司隶校尉韩仪正色道。
这话刚出就被打断:“经年战乱,关中本就疲敝。圣人即位以来,稍有所复。但一要养兵,二要养官养皇室………诸多负担下,关中百姓只能勉强吃饱,哪有余力支援中原?”
这件事,光靠国库肯定做不到。
数十万口的吃穿用度,不用算也知道是个天文数字。
打了这么多年仗,朝廷财政也只是能转得走,还得从百姓身上捞钱捞粮。
但为了治理中原冒关中陷入动乱的风险,值得么?
这一顾虑,似乎就判了死刑。
“难道朝廷现在要眼睁睁看着千万黎庶去死么?”韩仪质问道。
“非也。”李燕举起笏板,建议道:“昔年诸侯收复长安,京都废墟,朝廷窘迫,于是诸侯共献助修宫室钱、养兵钱、春耕钱等等,以解国难。如今东京已是废墟,或许可以再次让诸侯共助修东京?然后将重建洛阳的这笔钱先拿来赈济中原。”
“赵、魏、齐、荆、襄、吴、鄂都繁荣,可以助力。”
诸侯共助。
群臣一下沉默起来。
昔年诸侯将先圣迎回长安后,成德献甲胄、耕牛、战马、女官,帮朝廷重组神策军,救济百姓,恢复后宫。
吴越献茶叶、丝绸。
河中献粮食。
……
虽然都各有算计,但看着,还算是一群忠臣。
但现在,诸侯还有这个意识么?
不对。
不管他们当初是因为心中还残存着一些对大唐的感情也罢,还是别有算计也好。
但现在,不忠的也该会忠了。
可行!
“暂时就这么定了吧。”圣人道。
下来还要再商量下,具体和这几镇怎么沟通。
“赈济之事——”圣人环顾一圈,目光停在大司农身上:“李群,你来做,先厘一个章程出来。”
这时,韩偓奏道:“大圣,臣等议,于五月初五端午之后大祭昊天,并召天下节度入朝觐见。”
“天下节度?”圣人眉头一皱。
服从性测试么?可以搞。但有些人肯定不会来。
比如杨行密。
他不来,那诸如宁国军、忠国军、两浙的江南诸镇,多半也不会来,派个使者就完事了。
河北也没有节度使本人入朝觐见的习惯。
这不等于白办自出丑。
西起陕州,东至郓城,南抵长江,北到魏博。先完全拿下中原再说吧。
到时带着阿赵爬泰山,让阿赵亚献也不是不敢想。
“眼看卧榻之侧未靖,降服葛袁诸人,安定宣武军才是要务。”
这,诸臣对视一番,知道圣人一旦表态就是决定,转而提起下一事。
“今以大圣除宦官,平关中,收关西,取中原再造之功。”韩偓再次进言:“臣等认为,应改元以表庆贺。”
又改元?光化不是才用了一年么?
这个建议让圣人颇为不喜,觉得太频繁,会增加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但此时,改元本就是稀松平常。各种心愿喜好,都可以寄托年号。
一朝一历的做法,得明清了。
群臣既然有这个欲望,那就满足吧。
“改什么?”
“这是有司拟定的年号表,请大圣过目。”韩偓递上表文。
实际上,这事他们早就讨论过了,就进汴梁之前,但当时还在打,便没提。
侍从转呈。
“兴国……”圣人审阅着,喃喃道:“兴复国家……”
“是的。”韩偓答道:“正表发愤图强,让圣唐再次伟大的雄心!”
“倒也行。”圣人点点头,又道:“天复、天祐、元道何意?”
有司大臣一一解释。
圣人和百官对视,用眼神交流着意见,最后,圣人拍掌笑道:“怡然更矣。”
很高兴换新年号啊。
“就天复吧。”圣人对这个年号最满意,也许是后世的天复寄寓没有实现,才有了自己的到来吧:“元旦一过,便昭告天下。”
群臣振奋。
天下事,定矣。
只要君臣同心戮力,善自施为,圣唐的国势就会蒸蒸日上!
“中外朝和地方有功之人的行赏不能拖了。”圣人最后道:“这两日报上来过目。”
“臣等谨喏。”
会议散去后,圣人径直去了玉兔殿。
因为,前两日淑妃又给他生了个儿子。
一有空,他就想来看看。
名字还没取,过了百日确定短时间不会夭折再取。
“这玉兔殿,住得还好?”来到卧室,圣人在床榻边坐下,看着静静躺在那养身的淑妃,轻声问道。
“还好,却没有嘉德殿好。”淑妃忧郁道。
“哈哈,不都一样?”
“哪里一样?”淑妃哀怨着眼神。
汴梁宫的住所分配,经过一番考虑。朱温给张惠修的,后宫最壮丽威严的嘉德殿,圣人给了阿赵。
女人们,虽然觉得每个都爱,每个都不爱,但涉及这种好处的事,他第一个想到的总是小赵。
阿赵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任劳任怨,知足不争风,对家族管教得力,在朝中口碑也不错。
最重要的是,赵如心对自己,是感觉中唯一一个没掺杂其他的,只有最单纯忠诚与爱的。
两人之间除了是夫妻,君臣,还像一对朋友。
若非形势不允,他好多次都想立阿赵为后。好在,皇后给不了,象征皇后地位的嘉德殿还能给——也的亏是伪梁的,名义上得不到认可的象征。
“以后再给你修个好的。”圣人安慰了几句。
“就会画饼充饥。”淑妃白了他一眼,心里有些不好受,戳着他胸膛:“阿赵在你心里,是重过我的。”
“怎么会?”圣人今天心情好,说着说着就和淑妃拉起了家常,自然又谈到了吴王身上。
淑妃将他揽到怀里,柔声道:“大郎的婚事你考虑得怎样了,你让我想,父母之命,光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做不了主啊,我对外面也不了解。”
“我听说,他进军汴梁的时候捡了个女子,叫甚宋福金,与他一般大。”圣人笑道:“干脆先让他纳了这女子,说不定早已睡了?”
“呸呸呸!”淑妃嘴打结了,羞道:“你以为大郎是你!”
“你不懂。大郎这个年纪的男子,正是春情如火,随时自发的时候。”
这事早就聊过了,为此还把淑妃弄哭过一次。确实没合适人选。挑选重臣的,怕此子羽翼太丰,也怕将来上不了位,牵连了人家。
随便选,和娶了宋福金,也没甚区别。
“那是流民女。”淑妃掐了他一把,嗔怒道:“别的且不说,也不怕丢了李家脸。”
“丢什么脸?士农工商,农家商家的百姓女嫁到李家的也不少啊。”
“这样,让宗正先给他挑一位良配百姓女。”圣人沉思良久:“以后不行再配。平原也该谈婚论嫁了,我给他相了夫婿。”
“是谁?何时的事,都没听你说过。”
“是梁妃幼弟,梁子楚。大平原两岁,刚入成德军府,在做马军衙官。早前知道梁妃有个幼弟,西征在金城时,和她提的。”
“梁妃的弟弟?”淑妃一喜,狠狠亲了他一口:“这还不错,人如何?”
“听梁妃说,是一表人才,文武齐全。过些日子要来汴,届时你看看,没别的,就定下来?”
“还得看他家里长辈的意思吧。”淑妃担忧道。
“她问过,家里觉得般配。不过,得让你闺女改改骂人的德行了。”
“我家平原是闺秀,不骂人,除非忍不住。”淑妃嘟着嘴,假装振振有词。
“行吧,没啥问题的话,就将两位小儿女的婚事定了。”
“好!”淑妃一口答应,又喜滋滋道:“你觉得大郎表现如何?这回论功,给他排第几?”
“你觉得如何?”
淑妃道:“那不成器的,现在倒还长进,让我欣慰。”
圣人不觉微微一笑。
“可能有点多嘴,但绝没有干政的意思。”淑妃挠着他的脸,笑眯眯的:“就是想问问啦,对大郎,以后你打算怎么安排?”
“司徒刘公薨,湖南观察使空缺,湖南平叛事宜暂无人选接手,想着让他去湖南主政。”
“那地方?”淑妃惊道:“我虽没有学识,但也知道,那是古来的贬黜之地,化外蛮荒。不行!太远了,太险恶了。”
“再说吧。”圣人喂给她一片果脯:“百废待兴,用人处还多,还说不定。”
淑妃嚼着果子,将脸埋在圣人肩头,嗡声道:“今晚听你指挥。”
“大白天的,你收着点。”
“在你这,什么都被你试遍了,还收什么?”淑妃挑挑眉,旋一叹息,低低道:“上回见面,大郎和我说,感觉压力很大,很惆怅。我看他精气神,也那个……你还是对他多点耐心,多点鼓励吧。”
“这是正常的,不要刻意呵护。”圣人淡然道。
这并非是对吴王的偏见。
无意上位的儿子另说,但有志于打玄武门擂台赛的还需要自己多经历。
长在父亲长辈的庇佑下,总接受鼓励式培养,对皇子并非好事。等头上没了挡风遮雨的,一切都要自己承受;当困难一个接一个,一个磨练不够的人,就会心浮气躁,渐显颓废。
现在让吴王经受锤炼,也是应有之义。这些压力都受不了,将来要如何与武夫斗,与大臣斗,又怎么去承受帝王的压力。
轻松之日,唯有昨日。王者总是孤独的,痛苦的。
“你也多与他说此间道理。”
淑妃道:“是,皇帝社稷的千钧重担,不能只顾自身感受。”说话间,又忍不住泪下:“那天我近近看他,发间居然已经有了白发……”
圣人将她搂到怀里,轻轻拍背:“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心情我理解。荔枝最近怎么样?我从长安出征以来,到你们到汴梁,我还见过她。”
淑妃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都是口上说,除了阿彘和李观音,却从不见你多看孩子几眼。”
“不要冤枉我。”
淑妃又说了几句,却听头上已经鼾声大起。
…………
骄阳如火,路边野草耷拉着叶子。
忽然一队使者踏起阵阵烟尘,招摇着令旗。
“捷报!捷报!朱温叛贼彻底覆灭,王师进驻汴梁!朝廷进驻汴梁!”
奏捷之声沿着通往齐鲁的大道,一遍又一遍的散开又爆发。
城头武夫闻声探出身子:“朱大郎死了?”
“大捷,汴梁大捷!王师收复宣武军……”
余音被战马远远甩在身后,只有条条烟龙证明着,这里刚刚掠过的信使。
朱大郎败亡,朝廷进驻汴梁的消息,以流光般的速度传往天下。
晋阳,李克用一家正在龙山度假。
道观里,听到这个噩耗,他伏拜的身子一下僵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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