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早朝（一）、

“这处院子的租金可不便宜，一月要百两银子。”凌渊边走边说，“不过，这里靠近官衙，甚在安全。”

杨九狼也在观察院子，他沿着院墙走了一圈。

墙体由青砖砌成，约一丈高，墙头铺着筒瓦，上面还插着些碎瓷片，这是古代常见的防盗手段。

他走到东侧墙下，停住脚步，抬头望去。

墙外，是大理寺高大的官署围墙，将所有窥探的视线都挡得严严实实。

西侧，是一家绸缎庄的后院，两层小楼，但窗户开在另一侧。

北侧，临着安仁街。

这处院子，是凌渊按照杨九狼的要求找的。

第一，要宽敞，足以容纳他们所有人，并且要住得舒服。

第二，要安全。

大理寺是朝廷法度最森严的衙门之一，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住在这里，寻常的宵小之辈，根本不敢靠近。

最关键的一点，

这里靠近皇城，方便杨九狼借助001、监控朝局的动向。

众人选好房间，放好行李，便到附近的酒楼、进行一场乔迁的庆祝。

——

翌日，卯时，宣政殿。

天光自高窗投入，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上，切割出泾渭分明的明暗。八根巨大的蟠龙金柱，静静地竖立在大殿两侧。

钟鸣三响，百官鱼贯而入，分列两侧，殿内鸦雀无声。

今日的早朝，气氛有些不同。

一道道目光，或明或暗，都若有似无地瞟向文官队列之首的那个位置。

那里，站着一个身穿绯色官袍，须发皆白，身形却依旧挺拔的老者。

左丞相，裴矩。

他闭目养神，定如古松，对周围的目光浑然不觉。时隔一年，他重新站在这里，自然引起众官员的注意。

御座之上，大乾天子赵启，身着玄色龙袍，面容沉静。

他的目光，在裴矩的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声音听不出喜怒：“裴相大病初愈，便来上朝，辛苦了。”

“为陛下分忧，乃臣之本分。”裴矩躬身，声音沙哑，“劳陛下挂怀，臣，愧不敢当。”

一场完美的君臣寒暄，客气，疏离，滴水不漏。

赵启不再多言，抬了抬手。

身旁的太监会意，尖细的声音在殿内响起：“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早朝，正式开始。

最先出列的，是户部的一名给事中。

“启奏陛下，南境临州、云州大水虽退，然田亩毁弃，流民百万，防疫、恢复耕种之事，迫在眉睫，恳请朝廷速拨钱粮，以安民心。”

这是老生常谈，户部尚书钱复立刻出列，报了一串数字，言明国库吃紧，只能先拨付一部分，剩下的，需要再议。

接着，又有御史出列，奏报北方冀州、燕州大旱，赤地千里，灾民已开始冲击州县。

水、旱，南北夹击，年年发生，却年年无解。

赵启皱了皱眉头，有些烦躁地重复，“着户部、工部合议，拿个章程出来。”

议题很快跳到了下一项。

一名兵部官员出列，声音洪亮：“启奏陛下，豫州长平郡‘靖安军’之乱，已然平息。乱军头目已就地正法，余者皆已遣散归乡。”

“善。”赵启点了点头。

“然，”那官员话语一转：

“长平郡守在乱中殉国，如今郡中无主，百废待兴。郡守一职，不可久悬。恳请陛下早日钦定人选，前往抚治。”

来了。

殿内所有竖着耳朵的官员，精神都是一振。

长平郡，地处南北要冲，是豫州的粮仓，战略位置极其重要。

谁能拿下这个郡守的位置，谁就能在这个关键节点，钉下一颗重要的棋子。

对于那位郡守之死，却无一人关心，‘殉国’二字，用得极有灵性。

对方究竟是死于乱军之手，还是死于朝堂的暗流，这并不重要。

一个‘殉’字，便盖棺定论，给了朝廷体面，也堵住了所有可能引发的非议。

“诸位爱卿，可有举荐？”赵启的目光扫过下方。

话音刚落，左相裴矩身后，一名御史便站了出来。

“臣，举荐国子监司业，郑修。”

郑修，荥阳郑氏的子弟，标准的世家门生，以经学闻名，性情严苛，推崇以严法峻刑治理地方。

“郑司业乃经学大家，德高望重，由他出任，必能以雷霆手段，肃清乱后沉疴，重塑长平吏治。”那御史朗声道。

他话音刚落，右相萧文拓这边，一名户部郎中立刻反驳。

“臣，不敢苟同。长平新遭兵祸，民心凋敝，百业待兴。此刻，需的是与民休息，而非严刑峻法。

臣举荐前泉州通判，孙思源。孙大人在泉州任上，招商抚民，三年时间，便使泉州税赋翻了三倍。此等干才，正合长平所需。”

孙思源，寒门出身，萧文拓一手提拔起来的能吏，是典型的实干派。

兵部尚书卫峥那洪钟般的声音，随即响起。

“陛下，文官治政，磨磨唧唧。长平郡刚出乱子，当用军法镇之。

臣举荐虎骧卫左营校尉，陈武。此人随臣在北境杀过蛮族，懂军法，知进退。派他去，半年之内，若长平不靖，臣愿提头来见。”

卫峥的这一出分明是在搅局，郡守之职，几乎轮不到一位武将来担任。

一时间，三方各执一词。

赵启静静地听着，等他们停下来之后才缓缓开口：

“三位爱卿所举之人，皆是国之栋梁。然，长平之事，既需拨乱反正，亦需安抚民生，更需稳固防务。单一之才，恐难兼顾。”

他看向吏部尚书和礼部尚书，

“此事，交由吏部、礼部会同兵部，共同拟一个章程，挑出最佳人选，呈报御前。朕，要的是一个能让长平长治久安的万全之策，而非一时之功。”

此言一出，几人皆是眼皮一跳，随即躬身领命。

长平之事暂告一段落，早朝的议程继续。

一些琐碎的官员任免、地方祥瑞的呈报，波澜不惊地进行着。

就在众人以为今日的早朝即将平淡收场之时，都察院右都御史，清河崔氏的旁支，崔呈，手持象牙笏板，一步出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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