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约会

1

广州，某三甲医院，方棠从医院走出来时，已经深夜十点。

来广州六天了，差不多……也忙完了。

好累啊，前两天颈椎不太好，头晕，去正了正骨，感觉舒服很多后就恢复了正常工作，然后就是连续三天连轴转。

教学手术，限期手术，联合手术，三大三小，四天下来，她快累死了。

一辆空出租车在医院门口驶过，朝她询问式地按了按喇叭。

方棠想招手，却慢慢收回，她站在医院门口，感觉广州的冬风竟然带了暖。

柳植从另一辆车上下来，正对着她笑：“累了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上车吧。”

方棠没动，她看着他，他和她站在一边，路灯照在他身后，他像站在光里。

她默默看着，心里难过得想掉眼泪，自从和柳植在一起后，她发现自己软弱了不止一点两点。

那天晚上和妈妈谈判失败，她半夜醒来，看到了父亲发给她的信息。

“那件事，是你妈妈这辈子最大的痛苦，你要获得她的同意，只能徐徐图之，别急，爸爸会帮你。”

方棠没想过父亲会怎样帮自己，老爸这辈子在老妈面前，就是个耙耳朵，说话根本不管用。

她第二天就申请临时调换来了广州，再留在北京，柳植和母亲就像两个巨大的互相拉扯的角力，让她感觉很痛苦。

离开后第二天，她接到王涛主任的电话，主任语重心长，也是要她不要慌张，慢慢来。

“十几个小时的手术，人脑那么复杂，我们都能治，人心也是可以的，不过就是分级处理，水磨工夫嘛。”

方棠很感激，也觉得自己很幸运，今天再看到柳植，感觉越发像在做梦。

路灯有点太亮了，她一步步走到柳植面前，走了好久。

柳植的脸已经干净了许多，皮疹只剩下浅浅的印。

“恢复力看来还是不错嘛，你明天不是要做手术吗？”方棠笑着问，用笑容掩饰心里翻涌的酸意。

2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开了北京，柳植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笑起来，看上去有些闲散，连声调都懒懒的。

“改大后天了，所以，我有时间来看你，等做完手术，我就要回非洲了。”

他手指动了动，摸了摸刚刚走到自己跟前的方棠：“给我点时间，我们别去想那些伤心事了，好好休息一天吧。”

这样啊，方棠笑着，她的机票是明天白天回北京的，如果要求，主任会给一天假期吧。

两个人在一起，没有负担，快乐地过一天吧。

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情形又会变成怎样呢？谁知道呢？

“你和蒋小姐……你们复合了吗？”她问了一句，小学弟温玉的话让她如鲠在喉，念念不忘。

“她啊？”柳植笑了笑，故意停了停，看她盯着自己后笑了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想多了，温玉这小子乱写……没有的事。”

他放低了嗓子：“从现在开始，到后天一早我们回北京，给我一天两夜，好不好？”

“我们太忙了，在一起的时间太短，我觉得有好多遗憾，我们短暂休息一下吧，好不好？”

方棠说：“嗯。”

柳植的手从她的头顶落下来，揽着了她的肩膀，把她抱在怀里，带着她上车。

他们一直牵着手，柳植带着她去了一家日料店，他的咳嗽还没有全好，他给方棠点了她所有爱吃的东西，自己则是一碗骨汤拉面。

热气腾腾的拉面很香，方棠也偷吃了几根，柳植给她剥甜虾，调寿司料，温柔得像从前一样，好像他们从未有过分别。

包间里静悄悄的，他们很少说话，柳植一点点照顾着，方棠一点点吃着。

筷子碰碗沿的声音清晰可闻，昏黄的纸灯笼下，音乐流淌得像丝线，绕梁不绝。

方棠先塞了个半饱，后来看着柳植就发起了呆。

“柳植，我们……会在一起吧？最终的最终，我们还是会在一起的吧？”

灯光下的柳植给她擦了擦嘴角上的酱汁，淡定得很从容：“当然。”

他回答得那样理所应当，方棠的呼吸瞬间缓了下来，心脏落到了蜜罐里。

3

柳植其实下午六点就到了，他去租车行取了车后，就一直在医院门口等，对于这一天两夜，他早就有了计划。

“去阳西的沙扒湾吧，那里虽然小，海岸线也不长，但是因为规模小人少，会特别安静。”

方棠没带护照，再加上时间有限，他们没办法出国，所以只能就近选择最好的地方小憩。

还好，国内好玩的地方不少，即使是开发了几十年的广东，依然有不少沧海遗珠。

从日料店出来，柳植带着方棠上了路，一路往北，风驰电掣。

上车方棠就睡着了，躺在后座上的她睡得很香，直到车子快到终点才醒。

靠近海边了，即使是冬天，在四季如春的广东，方棠依然闻到了海水咸湿的味道。

酒店是柳植出发前才订的，在一个度假村的四层小楼里，窗户正对着海边，海涛声阵阵，在深夜温柔而缓慢地拍打着海岸。

方棠没有睡够，一直有点懵懵的，她慢慢走到窗户边，看着深夜的大海，做梦的感觉更深了。

柳植关上门，先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丢在椅子上，他走得太匆忙，没来得及换薄外套，一直穿着羽绒服，再敞着怀，也是热得直冒汗。

里面，他穿了一件白色T恤，也一并脱了，露出肌肉很漂亮的上半身，就这样去了卫生间。

方棠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晃了晃，看着手机上方无服务的信号，有些无语。

“柳植，手机没信号呢。”她高声喊了一句。

柳植啊了一声：“那……我们明天换一个酒店吧，我不知道这里没信号，不然，你看看房间里有没有固定电话？”

方棠扭头，看到了一个红色的老式电话静立在床头柜上，回了声：有的。

她倒不担心别的，一天两天也出不了什么事，而是她总应该和人交代一下去了哪里，哪怕只是和夏秋。

不想和父母说，不想和领导说，明天请假一天，失踪24小时，但总可以和闺蜜说的。

“明天中午，我们换个房间吧，不行就换个酒店。”柳植又说了一句。

“算了，没必要，后天一早就走，不用这么折腾了。”方棠说了句，她把手机丢回包包里，大大方方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一幅美男淋浴图在她面前呈现，柳植大声啧了一声，她笑弯了腰。

4

柳植给方棠洗头，她最喜欢他给自己洗头了，动作温柔不说，还会给她按按摩，很是解压。

泡沫在手指缝和头发上聚集，抹开又聚拢。

打开花洒，柳植给她冲水，方棠摸了摸他胸口皮疹的浅印：“还痒吗？”

“早不痒了。”柳植回答，他抱了抱她，让她挂在了自己身上。

酒店信号不好，但沐浴露还是挺好的，是甜甜的花香，像置身在花丛中一样。

浴巾也够大，足够柳植抱着她，把她放在床上。

柳植自己还没洗完，他要折回身去再接着洗，手被方棠拉住了。

她攥了攥柳植的手，默不作声看着他，眼睛里有些不安和难过，他弯腰亲了亲她的唇，尝到了有点咸的味道。

心里一阵难过，他紧紧地抱住了方棠。

……

清晨的北京，夏家。

今天医院有个手术，客户要求时间很早，夏秋早一点赶过去，大清早起床，刚出房间门，就被门口的阴影吓了一跳。

大嫂郑琼华正站在门口，直接就“嘘”了一声。

夏秋笑：“大嫂，找我有事？急吗？不急我们晚上说，我今天要提前半个小时到。”

她一边说，一边拿着漱口杯去厨房，想随手清洁一下杯底。

郑琼华做事很好，人也不错，才干了一周，就已经俘虏了陶小年的心，伯母前伯母后的，陶小年叫得可欢了。

郑琼华拉住了夏秋，睁着眼睛：“当然有事，夏秋，那个黄慕云有问题。”

夏秋疑惑地偏了偏头：“嗯？”

5

郑琼华拉着夏秋就往自己房间里走，夏秋乖乖跟了进去。

客房已经完全被郑琼华布置成了她自己喜欢的模样，床单被罩都是粉紫色的大花，那是她最爱的颜色。

床头柜上的台灯上，也围了一圈蕾丝边，是她在路边小店买的，同粉紫系。

夏秋觉得有些辣眼睛，又莫名觉得亲切，忍不住笑了笑。

郑琼华回头看见她的笑容，有些恨铁不成钢一般推了她一下。

“你还笑，怪不得人家都说女孩子书读得越多，越喜欢讲格调端架子，人家都要抢你老公了，还笑？”

夏秋看着她：“我是笑嫂子的床单被套好看，喜庆。”

她特地避开了大嫂后半句话。

郑琼华啊了一下，有些脸红：“这是我和你大哥结婚时我们买的，我最喜欢紫色了，这些年舍不得用，很少拿出来。”

夏秋有些讶异，她之前就听陶泽丰说过大哥大嫂感情很不错，却没料到今日无意间吃了一嘴狗粮。

而且这狗粮，很接地气，挺好的。

郑琼华跑到门边探着头又看了一眼，确认没人，关上门走回来，拖着夏秋往床上按。

“我长话短说，不耽误事，那个黄慕云，我这几天不是在她那边上班吗？我看到一些事，不太对。”

夏秋意外看着她，郑琼华目光有些闪躲，终于说了出来。

前天吃中饭时，黄慕云很久都没下楼，她去叫人，黄慕云去上厕所了，电脑开着，她扫到了电脑屏幕上的游戏画面。

她是认得那个的，她自己也会偶尔玩玩游戏，家里老公陶泽年也玩，就这个游戏，她认识，在陶泽丰的电脑上也看到过。

同样的场景让郑琼华多看了一眼，当时她还想：看起来那么高傲，还不是在上班时候摸鱼，也没啥了不起。

可再看第二眼，大嫂看出了端倪，黄慕云的游戏页面里，全是和一个人后面跑的通话，密密麻麻，整个界面都是。

不怪大嫂记得，实在是那个人的网名和一头银色的杀马特长发让人印象深刻。

6

“我在泽丰客厅的电脑上，看到过这个……”郑琼华不知道该不该说，吞吞吐吐。

以为自己看错了，昨晚，她特地在陶泽丰玩游戏时，装作去客厅阳台晒衣服，又看了一眼。

陶泽丰如今已经不避讳在家里玩游戏了，只是他会控制一下时间，不会玩太晚，但也不会避人。

在家，他也不会开语音，只是打字和戴耳机听音效，因为时间控制得好，夏秋反而不好太管着，也就渐渐放任了。

“我还是觉得不对，万一看错了呢？那不就不太好了，对吧？”大嫂看着夏秋，犹犹豫豫，“所以……所以我就去找了泽年。”

她有事自然是向老公反映，老公是自己的，陶泽年就是她的主心骨。

陶泽年倒没觉得妻子小题大做，他让她偷偷拍了张照片给自己，他去看看是啥游戏，到底咋回事。

郑琼华从枕头边拿过手机，翻开页面，把今天陶泽年截图给她的都给夏秋看。

上面是游戏账号，ID昵称，陶泽丰的等级，他的装备，跟随人员下面只有一个：我是你老婆。

夏秋觉得眼睛刺痛了一下，她垂下眼眸，轻轻吸了口气，看着大嫂摇头：“我还是没懂。”

“没懂？”郑琼华明显有些急了，“哎呀，你怎么这么老实这么……”

“笨”这个字差点就溜出口，她赶紧闭上嘴，尴尬地呵呵呵笑了三声，马上转换话题，“就是这个黄慕云，在游戏里面是泽丰的老婆，他们两个……有猫腻！”

夏秋直直看着郑琼华：“大嫂，你干嘛要和说我这个？按常理，你知道这事，应该先去找泽丰，让他偷偷处理掉，瞒我瞒得死死的，你干嘛反过来先来告诉我？”

她低声问，百思不得其解。

她本来是想，这件事如果郑琼华发现了，可以直接点点陶泽丰，让陶泽丰明白他身边一直有条美女蛇。

如果郑琼华没发现黄慕云的猫腻，那她会引导大嫂往那边想的。

但没料到，郑琼华发现是发现了，却是先来和她说的。

郑琼华转过脸朝着窗户外，脸上有些尴尬和窘迫，抿了好一会儿的唇，才低低地，不是很情愿地开了口。

“上次妈受伤时，泽年做了些错事，害你掉了个孩子，我……过意不去，我这心里，一直就挺难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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