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事故是人为
1
酒店经理还没有说完呢，柳植先抬了抬手：“别逮着谁都叫主任老总的，就叫我柳医生吧……什么事？你说说看。”
经理赔着笑：“柳医生，那你看，这报警……能不能取消？”
方棠快人快语，先忍耐不住：“你爱说不说，等会儿警察来了一调查也就知道了，谁要和你谈条件啊。”
她厌恶至极这种偷拍行为。
如果不是他们困死了，一进来倒头就睡，如果不是柳植的毛巾正好搭在了床头灯罩上，如果不是一切正正巧，谁知道会拍到些什么。
一想到在不知道的某个地方，有关于他们的“运动”会被无数人看到。
方棠不害怕，她只觉得恶心。
“我不谈条件，绝不谈。”她斩钉截铁。
柳植安抚了女友，酒店经理叹气：“方大医生，我们以后会分外小心，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你何必紧抓着不放呢。”
“唷……”柳植反唇相讥，“偷拍的不是你，你当然无所谓，不过……废话那么多干嘛？等警察来就好了，我们和你说不着。”
经理运了半天气，最后还是低声下气先说了。
“就是前些天，有一对男女过来开房，屋内的摄像头拍下了他们，他们提到了这次的TX。”
柳植感觉有些不对，他和方棠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不作声。
经理以为他们不信，再解释了起来，带着一脸的难堪。
放摄像头的是他小舅子，也在酒店工作，是服务员中的一个，他暗地里搞些偷拍然后拿去卖的“第二产业”。
第一次发现小舅子有这个毛病，就是在半个月前第一次被人抓包时。
2
“我发誓，明天我就把他炒了！只求你们不要闹大。”
“半个月前有客人发现投诉，东西他还没有卖掉，我就截了下来，清理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那个片段。”
“两个男女，一个是你们医院的，另一个是其他医院的，他们在商量怎么偷出病毒，放到另一个人的接触物里。”
柳植脑子里嗡的一下，他有些头大。
方棠瞪大了眼睛，TX两大传播途径，飞沫和直接接触，都是最主要的致病因素。
经理怕他们不信，赶忙又补充：“这是真的！我发誓！”
“你为什么不报警？这可是投毒啊？！”方棠厉声问。
经理哭丧着脸，报什么警啊？刚开始，他以为这只是一个玩笑话，偷情人的床上话谁当真啊，可后来真发生医院被隔离的事情时，他又不敢说了。
说了不就是自投罗网，主动说自己酒店有不该有的摄像头吗？
方棠直跺脚：“你不知道事情的轻重，这TX害死人真就是分分钟的事，这次幸运早发现了，以后呢？谁能保证这两个人做了一次，不会做第二次？”
柳植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他划拉了好几下，找到老钱的朋友圈。
怼到经理面前，手机屏幕上是老钱和他老婆的合照。
“看清楚，是这个女人吗？”
经理躲闪了两下眼神，避不开，视线定在上面半晌，最后点了点头。
“东西还在吗？我是问录像，录像还在吗？”柳植追问，步步紧逼。
经理又往后避了一下，没吱声。
方棠看了柳植一眼，他们的脸色都很凝重，她开口：“这事非同小可，我们没有办法帮你隐瞒，但我答应你，酒店摄像头的事情，我们不会到外面去说。”
紧接着她提高了音量，非常凶悍地加重了语气：“但如果再来一次，再发现一次，我就会广而告之，让全市的人都知道。”
经理这边刚点头，那边的柳植已经在外面绕了一圈再进来了。
柳植偏了偏头：“走吧，案子的性质变了，你亲自上警局揭发，争取立功吧。”
经理的脸挤成了一团，犹豫了好几秒，却也知道轻重和躲不掉，最后挪着脚走了出去。
方棠柳植牵住了手，两人心意相通，一起跟出了酒店。
3
三天后，夏秋在自己医院的手术室里，听到了这个八卦。
“听说是那个主任的老婆和另一个医院研究所的某个人好上了，好了一年多，被男人逼婚，说要天长地久在一起，两个人就想谋财害命。”
“男的正好在研究TX，他们就觉得这是最天衣无缝的，然后，男的负责偷毒，女的负责下毒，神不知鬼不觉……”
“真狠……偷就偷，不忠就不忠，干嘛要搞出人命来呢！”
夏秋伸手，手术刀替换，她抬头扫了一眼叽叽喳喳的人群，心里叹了口气。
这件事，如今已经轰动整个北京医疗界，并大有往外燎原之势。
她认识老钱，还挺熟，也认识老钱媳妇，不陌生，却怎么都想不到那么狗血的剧情，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并且检举揭发的，还是一个酒店经理，和陪同的方棠柳植。
事情暴露的起点，是方棠家里断水他们去酒店睡觉，而酒店被人偷偷安装了摄像头……
事发第二天一早，老钱媳妇和那男人就被带走了，很快就全都招了。
这对恋人够谨慎，他们从不在微信等聊天工具上谈情说爱，都是留下暗号，然后在酒店约，有什么事都是当面谈。
如果没有那个摄像头，这件TX的大案，是不是就会成为悬案了？
女人想要老钱刚刚买下的房子，离婚的话，老钱肯定要她净身出户，她就什么都没有了，北京的房子是天价，为了房子和美好未来，他们选择铤而走险。
真不知道是傻还是蠢，或者干脆就是坏。
因为一己私欲，闹得整个医院，整个北京医疗界人心惶惶，前后无数人被隔离，医院损失巨大，社会影响极坏。
现在好了，偷情，去监狱偷去吧！
这种人，真该死！
4
一个儿科疝气小手术做完，夏秋从手术室出来，她戴着耳机和方棠在通话，两人聊到这件事都是唏嘘不已。
“老钱最近怎么样？”夏秋关心旧同事。
“还能怎么样啊？要崩溃了呗，好不容易逃出鬼门关，才知道踢他进去的竟然是自己的老婆……谁受得了啊？他这两天都没说话，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
方棠叹息，老钱已经脱离危险转入普通病房，心胸外的命令刚下来，主任一职暂由柳植担任。
没人敢和老钱开玩笑，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缄默了，大家都很同情他，也都很叹息。
枕边人要下毒害自己？换成谁都会心生寒意吧。
夏秋也在难过着，因为走神得太厉害，她没注意到走廊尽头有人在等她，直到走近被人拉了一下，她才恍然。
宋海燕正笑吟吟看着她，带着满脸的喜气。
夏秋略惊讶，收起手机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宋海燕给抱住了，她高兴地抱起夏秋，狠狠转了一个圈。
“夏医生，夏医生，我离婚了，我终于离婚了，欢欢跟我了。”
夏秋望着眼前这个瘦小的女人眼睛里的热烈和喜悦，她恍惚了好一会，才定神笑了起来。
你看这世间，还是很公平的，有悲有喜，有乐有愁，悲不会长久，总有峰回路转。
她当然还记得宋海燕，杜欢的母亲，杜原的儿媳妇，南方贫困山区嫁到北京土豪之家的女人，抱着女儿跳楼才要来医药费的女人。
离上次和宋海燕见面，已经过去了四个月，而她的变化，不可谓不大。
虽然还是那么瘦小，也还是脸色黄黄的，但整张脸整个人，从发丝到骨头缝，已经都出现了勃勃生机，是往外喷薄而出的新生的喜悦。
“恭喜你！恭喜恭喜！”
夏秋大大地张开手，主动拥抱了上去。
5
中午休息时间，医院没多远的一家咖啡厅里，夏秋坐下来，听宋海燕说完了她这半年多的，完整的故事。
宋海燕带着女儿刚回到杜家，就被急不可耐的婆婆杜夫人撮合和老公同房。
为了早日抱孙子，希望儿子和儿媳妇多多在一起，杜夫人甚至接过了照顾杜欢的重任。
当然，她是不会亲自照顾的，她请了两个保姆，专门围着孙女打转，一个家庭医生一个营养师。
然后每天一到晚上8点，就把杜欢带走，逼迫小夫妻马上进房间造人。
就连儿子的出差，也统统被她取消了，专心在家，在北京工作，快点，再快点给她生孙子。
“我们上次见面是四个月前，你来开营养不良的证明。”夏秋笑笑，“上次你还说，你要被婆婆逼疯了呢。”
“是啊，那是最难过的一段时间，不过还好，我熬过来了。”
宋海燕笑了起来，脸庞熠熠生辉。
在婆婆杜夫人的紧迫盯人之下，她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没怀孕，杜夫人急得直跳脚，根本不知道实则她偷偷在吃避子药。
藏在维生素片里，每天一颗，从来不敢忘，她不要再给杜家生孩子，她要离婚。
为了让儿媳妇尽快配合，听说心情愉快才能怀孕，又看到营养不良检查单，杜夫人开始了全方位的配合，用金钱和无所不在的“关怀”。
“可就在那时候，他儿子被请去喝茶了。”
宋海燕目光闪了闪，闪过一道狠厉：“被税务请去喝茶，然后刚出来没多久，他在外面的女人找上门，大着肚子。”
夏秋有些诧异，诧异过很快就理解了：“是你找的人？”
宋海燕很坦然：“是的，但是如果他没做，我自然也不会平白无故冤枉他。”
夏秋点头，还没点完，宋海燕更坦然：“我还找了算命大师，忽悠我婆婆说那女人肚子里的无论男女，都是旺家旺财之命。”
夏秋差点被咖啡呛住，揉了揉鼻子，哭笑不得。
6
这个宋海燕，不过半年，真是大变样了！
她知道杜夫人最相信什么，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被婆家看上，不是因为贤良淑德，也不是因为有感情，而是因为自己有个好命格。
当年杜夫人给她算命，大师说她旺杜家，杜夫人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她进门。
也的确，她进门后，无论杜家看不看重她，如何对她，杜家的生意的确蒸蒸日上，越来越好了。
而这次，她干脆把宝压在了老公婚外女人的肚皮上，买通算命大师忽悠杜夫人，说那个未出生的胎儿是天降紫微星，旺杜家的运，兴杜家的财。
与其指望她这个营养不良的儿媳妇，还不如指望更旺财的孙子，至少孙子无论如何都是杜家的血脉，而儿媳妇还是个外人，天知道会不会有外心。
宋海燕摊摊手，笑得没有半点心酸，全是快乐。
“就这样，那个女人逼宫，算命大师在旁敲边鼓，我又迟迟怀不上孕，我婆婆急了，一鼓作气把我赶了出来。”
“为了让我离婚，他们这次很大方，没少给钱，给了我一套房子再给了一笔钱，不多，但足够我和欢欢一起生活了。”
“对了，欢欢改姓了，她父亲同意，改成了宋欢，跟我姓。”
夏秋愣了一下：“你老公也舍得？”
问出这话就知道是废话，当然舍得，一个女儿动手术不拿钱出来不来看的父亲，对女儿姓什么，跟谁一起生活，可能压根就不会在意吧。
果然，宋海燕露出了很鄙视的笑容，她略过这个话题，说起了未来。
她如今和女儿一起生活得挺好的，今天过来看夏秋，只是很想念，然后觉得夏秋帮了不少忙，她愿意交夏秋这个朋友。
“我在网上报了自考，也开始学习些其他的技能，一边带孩子一边学，夏医生，我希望有朝一日，我能成为你这样的人。”
宋海燕眼睛闪闪亮：“独立自主，不依靠别人，自己有能力，还有钱。”
夏秋被逗得哈哈大笑，她轻轻碰了碰宋海燕的杯子：“会的，你一定会的。”
两个女人在初春的街角咖啡厅里说着话，两人时而交谈时而大笑，愉快得不得了。
她们都没有注意到，在旁边的十字路口，红灯亮，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下，车窗摇下，露出了杜原那张老谋深算的脸。
他无意间扫到她们，皱着眉看了许久，带着一脸的不解和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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