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手术主刀

1

瑞士，风景如画的苏黎世并不太平。

方棠早起被新闻吓了一跳，不远处苏黎世河的东南部河岸，发生了两起游轮相撞事故，就在十分钟前。

现场一片狼藉，新闻报告，这两艘大型游轮相撞，造成了至少57名游客受伤，重伤人数居多。

游轮相撞都能重伤人数居多，是怎么撞的？

方棠穿好衣服就往医院跑，她下意识地还保有国内医院的习惯，一般附近有大型事故，最近的医院最忙。

苏黎世其实不大，一下子伤了那么多人，脑科中心应该也很忙。

她快步跑向医院，医院门口干干净净，医院里面安安静静。

前台半圆形的招待处里，今日值班的护士对着她Say  Hello。

方棠有些摸不清状况，她跑过去低声问：“刚才新闻里的沉船事故你们知道吧？怎么……”她手指一绕，“怎么这么安静？”

护士小姐有些莫名其妙：“那和我们没关系啊。”

方棠有些搞不懂，她看着侧面餐厅的大玻璃门内，和以往一样，医护人员在一起吃早饭，大家都其乐融融的，半点没受新闻的影响。

可是，这里不也是医院吗？还是距离沉船事故中心最近的三家医院之一呢。

“你都过来半个月了，还没搞懂吗？我们第一是科研中心，第二才是医院，而且我们这里，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被称为病人的。”

有个声音冷冷地插了进来，乔安娜走过来，也靠在了招待处的台子上。

方棠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上嘴，什么都没说。

这些日子，她和乔安娜关系不错，不想破坏难得的和谐。

“想问什么？说吧。”乔安娜看出来了，直接问。

“我知道这里比较高端，一般来说只收有钱人，但事有轻重，大型的公共灾难面前，不是应该大家一起出动吗？”

方棠说，话音刚落，她就看到了乔安娜一脸的不以为然。

算了，当我没说，她想补上这句话，但很快，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2

那是紧急集合的铃声，“嘀嘀嘀！”非常刺耳响亮。

乔安娜轻声骂了一句，嫌铃声刺耳。

餐厅里的人纷纷站起，大家集体往这边跑，铃声停止，楼上传来杰斯主任的声音。

所有人都抬头，看到杰斯主任站在五楼，他俯瞰下来，面容冷肃。

扩音喇叭里，他的声音清晰简单：“准备好去码头撞船现场支援，今天没安排手术的医生，全部出发。”

“五分钟后门口集合。”

干脆利索，说完话后，他就消失在了栏杆旁，众人也一哄而散。

方棠跟着乔安娜背后往更衣室跑，她们俩都是刚到，还是便装呢。

乔安娜回头看见方棠一脸的笑，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摇了摇头。

效率很高，五分钟后，大伙开始分批出发，红白色的救护车一共三辆，坐得满满当当。

的确很近，才十分钟，车子就到了现场，还在车子上，方棠就远远看到了惨状，到了现场，她更加倒吸好几口凉气。

“DR  FANG，跟着我。”杰斯主任第一个跳下车，他喊了一句。

方棠马上背着急救箱跟上去，来这里半个月，除了第二天看到主任外，这是第二次。

杰斯主任很忙，忙着全世界跑着做手术，毕竟有些人很忙，即使有钱也不一定能来瑞士，那就花高价钱，请脑科中心的人过去。

当然，一般被请的，都是大神中的大神，主任副主任之流。

码头大广场上的地面上，像一个大型的，露天的受难所。

不远处的湖面上，两辆大游轮一辆已经彻底倾倒翻转，另一辆倾倒一半，还有人在湖面尖叫，和橘黄色救援队的衣服交相辉映。

这个背景下，再蓝的天也丧失了美感，眼前是一幅活脱脱的阿鼻地狱。

方棠蹲下身子，和杰斯主任一起，翻过了一个外表看起来非常正常的，没有受伤痕迹的老人。

两人同时顿了顿。

3

老人的正面没有任何问题，但他的背面被大面积割开，伤口从肩膀一直划伤到腰际，被泡发了，反而没有什么鲜血。

“你处理。”杰斯说了句，往另一个伤者那边去。

方棠跪下，开始处理伤口，老人呻吟着醒来，趴在地上疼得直发抖。

清理干净伤口的污物，方棠开始缝合，她动作快而轻巧，一起二十针，她没用多久。

一边的杰斯在给一个腿受伤的患者把断骨先推回去，他夸奖了一句：“方医生，你很厉害。”

方棠开始缠纱布，填写单子交给老人，这些伤者都要被公立医院接收，和他们脑科中心无关，他们这次过来，纯属帮忙救援。

“谢谢主任夸奖。”她匆忙丢下一句，护士跑过来打吊针，她吩咐用药，说完后，就被另一个伤者叫了过去。

乔安娜在给一个窒息了的女人做心肺复苏，伤者遍地，外伤居多。

杰斯那边和另一个医生合作做断骨的简单固定，还不忘朝乔安娜开玩笑。

“安娜，方挺像你刚来的时候的样子，风风火火很热情，能力也很棒。”

他看着乔安娜的脸色在这句话下变得煞白，紧接着又涨红，感觉挺有趣，忍不住笑了两声。

乔安娜的手有些颤抖，一下子乱了节奏。

郑医生走过来，在她右边蹲下，给女伤者做人工呼吸，他表情稳定，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乔安娜看了他一眼，低头接着做事，过了好一会，才稳定下来。

伤者很多，新闻报道说是57人时，是最早的报道，实则到他们到达的时候，人数已经远远不止这么多了。

满地都是人，断手断脚的，胸口撞伤的，头破血流的，各种伤势都有。

一共来了三家医院，除了脑科中心外，还有两家公立医院。

4

方棠背着急救箱来回跑着，像只飞速旋转陀螺，她目测伤患至少是奔着两百去了，可能还远远不止。

夏天，苏黎世河两天一夜的游览一向很热门，是本地人和游客最喜欢的旅游项目之一。

垂钓，打水漂还有游艇冲浪，游轮上唱歌，烧烤吃大餐，全世界的娱乐项目都差不多。

这种游轮的载客量是300人左右，而河道有几十米深，很多不会游泳的人，估计都沉底还没上来呢。

一批批人运走，又一批批人运上来，做了两个小时没看到人少，方棠先头晕了起来。

她昨晚吃得少，今天早饭又还没吃，血糖有点低，被太阳晒得头更晕了。

给一个手肘扭伤的病人绑好固定器后，她坐在一边急喘气，还没缓过来，怀里就被丢了一块巧克力。

“当医生也不是第一天了，怎么还学不会口袋里放点糖和巧克力呢。”郑医生说了句，他在她旁边的另一个病人旁，头都没抬。

方棠顾不得说什么，拆了就往嘴里塞，咬了好几口，又闭着眼睛缓了缓，终于好些了。

道了声谢，她去帮忙，这是个头部受伤的人，外伤看不出来，但脑袋肿得很大，前颅顶鼓得高高的一个包。

“要做CT还要做进一步的检查，她的瞳孔两侧不一致，眼底有斑点。”郑医生说。

方棠掏出手电筒看过去，伤者一直很安静，是个中国女生，她沉默一下，往她的脖子根部摸去，发现她的脖子僵硬，完全没有一点柔软性。

她快速放下女伤者，和郑医生对视了一下眼神：“加个核磁，快，第一批送过去，马上上车。”

郑医生点点头，转头叫送急救车的护工，他们预估的一样，应该是脑动脉破裂出血，看外头的鼓包，出血量应该不小。

及时送医，应该还来得及。

方棠摸了一下女孩的手，她杏眼柳眉的，非常漂亮。

护工推着推车过来，方棠帮忙轻抬上车，她把写好的诊断卡放在女孩身上，准备离开时，手被人拉住。

女孩看着她，在默默流眼泪，她的眼皮一个劲往下垂，却努力在睁开。

5

“你会好的，一定会的。”方棠轻声说。

郑医生刚才离开现在又跑回来：“方棠你跟车去吧，这个病例送到我们医院去。”

公立医院已经收容不下，杰斯主任那边刚刚收到通知，脑科中心也对外开放，命令刚下达，郑医生赶紧跑过来。

“她必须马上做CT和核磁，都不能耽误，你去。”郑医生说。

方棠一把揪住他：“我不行，没有主任的允许，我不能主刀的。”

郑医生推了她一把，把她推上车：“是我主刀，你顶我的名字。”

方棠愣了一下，她看着郑医生半天没说话。

郑医生全名郑普宏，是个浓眉大眼，方方正正的长相，此刻他笑得有点苦涩。

“方棠，快去吧，过来两周了，你还没有亲自主过刀呢，我知道你在国内的名气，这个手术对你来说，是小儿科。”

“只有我们给了你第一次，你才能上台，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你去，我给你这第一次，别给我们中国医生丢人。”

方棠还来不及说后一句话，救护车的门就被郑普宏拉上，车子一下子蹿了出去，把她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她连忙拉稳扶手坐好，后窗玻璃上能看到越来越远的大码头广场。

已经没有两个小时前刚刚赶到时那么混乱了，现在的广场上，伤者在慢慢减少，医生们还在穿梭忙碌。

远处的湖面上，救援工作缩小范围，在进行深层打捞。

那两艘游轮还是老样子，倾倒在湖面上，游轮标识是一颗红宝石，它一半印在水里一半露出水面，看起来竟然有一种特别诡异的美感。

6

方棠收回目光，眼前的女孩已经彻底闭上了眼睛，而她身边只有一个护士在看着她，手足无措。

今天医疗资源不够用，救护车配备的医生也一样人手不足。

方棠单膝跪下，扯过心电图贴片，在女孩左右锁骨下部和左右上腹部快速贴上了四个贴片，再在肋骨和胸骨位置也分别贴上了其他六个贴片。

旁边的动态心电图马上开始显现，她望着，脸色凝重。

脑动脉出血，根据出血部位可分为硬膜下出血，蛛网膜下腔出血，内囊出血，脑室出血等等。

出血量多少也可分为小量，中量和大量。

原因可分为外伤性和自发性，不同原因的出血、出血部位的不同治疗方案和手术技术都不一样。

车子停在脑科中心门口，方棠跳下车，中心里涌出来一窝实习医生和护士。

另一辆早几十秒到的救护车上旁，杰斯主任站着，他正好看到方棠。

“你这边什么情况？”他大步过来问。

“外伤性脑出血，要先做CT和核磁，郑医生叫我上。”方棠说了句。

杰斯招手，示意：来，我们一起上去。

直达五楼，手术室旁也有CT和核磁室，病人推进去，前后不到十分钟，快到行云流水。

杰斯拍了拍方棠的肩膀，率先去会议室。

病人太多，源源不断送来，麻醉师和其他科的人都在忙，没人跟过来，会议室只有他们两个。

杰斯推开他自己病人的资料，先放大了那个女伤者的。

蛛网膜下腔出血，硬膜下血肿，中线移位，脑挫伤，肋骨折断，肺部沁血，GCS评分11分。

“能不能做？”杰斯问了一句，方棠点头，拿起记号笔在CT成片上开始口述手术方案。

听了几分钟，杰斯点头，过来拥抱了一下方棠，拍了拍她的肩膀松开。

“去吧，我给你机会让你做，别让我失望，半个小时后手术就开始，先准备，一个小时后，我调心胸外科的人来协助你处理伤者的肺部和肋骨。”

最后一个单词落下，他的人已经到了门外，快得像一阵风。

方棠很快应了一声好。

下楼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再看了遍影像成片，进一步完善了手术方案后，护士小姐通知时间，她去换衣服。

一套蓝色的主刀医生服放在更衣室的桌子上，方棠换衣服，换口罩，脑子里一遍遍过着自己的手术方案。

上电梯去五楼，电梯门打开，前面不远处是正对着的不锈钢大门。

她踢踢墙角的开关，迈进去，转身进入第一灭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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