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令人无力的真相
1
要求证很容易,太容易了。
就算不来往,也是邻居,也是上下楼,也在同一栋楼。
柳植和方棠询问了苏琳的隔壁邻居,楼下住户,楼上住户,最后得到的答案是:他们猜测的是对的,但是没人见过那个藏在苏琳家的“神秘人”。
“就有几次楼上会传来那种凳子倒在地上或者掉东西的声音,明明就是有人嘛,但上去敲门,从来没人来开。”
这是楼下住户说的。
“有一次,我看到琳去上班,屋子里有个穿蓝色裙子的人从她身后跑过去,跑得很快,但我能确定有人。”
这是对门的说的。
至于楼上的老太太,说得就更多了,她可能看柳植和方棠面善,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
“是个女孩子,我看到过两次她趴到窗台上往外看,但一看到我们就躲起来,我还看到好多次她妈妈来送饭送菜呢,妈妈不好,会骂人。”
苏琳家有个不出门的妹妹住着,住了好几年没露过头,苏妈妈偶尔来送饭送菜,还常常骂人。
屋子里的“妹妹”挨骂也从来不反驳,没听到过声音。
方棠觉得自己乌鸦嘴,说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下楼时,她脚步无限沉重,她往楼下走,被柳植拉住了。
柳植正站在苏琳家门口,他迟疑了一下,按响了门上的门铃。
这个动作猝不及防,吓了方棠一跳,你干嘛?她用口型问柳植。
我试试,柳植回答她,把她推到了看不到的地方,自己正对着门上的猫眼。
两人都安静下来,去捕捉门内的声音。
柳植专注看着门上的猫眼,光圈里暗了一下,他知道门后有人,“妹妹”靠了过来。
“我是你姐姐的同事,我想和你谈谈,可以吗?”他放缓语气,尽量温柔。
光圈还是暗的,没动。
2
“我的妻子是医生,也是你姐姐的同事,她遇上了和你一样的遭遇,差点被那个人给杀了,我们不想沉默,你能先见见我们吗?”
他等了一会,方棠靠在楼下一点的楼梯边,仰首看着他。
光圈里的光亮了起来,门内的人走了。
柳植轻轻叹了口气,转身下楼,牵起了老婆的手。
这个女孩应该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不知道苏琳有没有带她去看过,如果看过,为什么还是这样?苏琳自己就是从事医学研究的,不至于什么都不懂。
遭遇这种事后,有一部分女孩会产生极度抗拒和不愿接触陌生人的心理,甚至会产生应激性失语症,甚至失忆症,这些都有可能。
可苏琳自己是个优秀的从医人员,说不了解不治疗,说不过去啊。
柳植有些苦恼,他们在瑞士都是人生地不熟的,要查资料也不知道从哪里查起,根本无从下手。
“不用找人查,我们自己就可以。”
方棠突然说,她晃了晃柳植的手,柳植看她。
被清新空气洗涤得好像透明一样的街道上,方棠眉目间的神态像是最高清版的画面,充满了坚定。
“与其找人查来查去,不如直接问苏琳,我就不信,自己的妹妹受到性侵,当姐姐的还能一直这么舒适自然地过下去,除非她没有心。”
“但她如果没有心,就不会和生病的妹妹住在一起,和她一起生活了。”
方棠的眼前掉下一片树叶,她吹了口气,树叶飘飘然往前飞去,她嘴角挑了挑,笑了起来。
“柳植,我感觉,我们已经接近真相了。”她眯着眼睛笑。
柳植爱死她这个样子了,他抬手扶住妻子的脖子,手掌从她耳下滑到后脖颈,侧过头给了方棠一个温柔的吻。
“嗯,我相信。”
3
脑科中心的研究所其实不大,在日内瓦只有一栋楼,依附于日内瓦某公立医院,在公立医院的住院部后方,一栋白色的四层小楼。
研究中心的人不多,研究员和助手以及闲杂人等加起来才五十人,也归杰斯管,但他来得不多,管理比较松散。
中午还没到点,大家就去吃饭了,研究所没有自己的食堂,大家都是去公立医院的食堂里吃饭,刷卡消费。
苏琳平日里忙于工作,中饭有时候吃有时候不吃,很少像今天这样,她来得特别早,还点了不少,一个人坐在僻角发呆。
今天上午,她不小心,失手把一个病理学标本弄坏了,多日来的辛苦毁于一旦,她又要重新开始培养。
一团糟,真的一团糟!
她心里想,看着眼前的意大利肉酱面、披萨还有烤肉肠,愣是半点胃口都没有。
今天早上方棠的表情还有她的手,一直在她眼前晃,晃得她头晕。
她当然知道方棠,甚至于方棠不知道的是,她还挺佩服方棠的。
国内脑科大神,30岁时的成就就是别人40岁、50岁才能达到的,而且30岁正当龄,突然跑去结婚生娃了。
苏琳当时在广州上班,心里惋惜得很,觉得女人一结婚一生娃,耽误几年,肯定就毁了,要再回巅峰,肯定难上加难。
结果两年不到,也就一年多,方棠就重新杀回来,做了个颅内畸形瘤手术,再度震惊业内,实在是漂亮。
这样的医生,也碰到了那种事吗?
她干嘛要来瑞士啊?国内多好啊!
苏琳默默想着,一恍神,眼前出现一双手,把她饭盒前的饭卡拿走了,她茫然抬头。
方棠把饭卡给柳植:“去吧,你看着点,今天,我们的小学妹苏琳请客。”
苏琳瞪着她,眼睛里瞬间,蓄满了眼泪。
4
她的眼泪让方棠嘴里奚落和指责的话通通咽了下去,她叹了口气,摸了摸苏琳的脑袋,坐下。
她是细查更进一步的资料,才知道苏琳的研究生是在自己的母校念的,叫一声小学妹不吃亏。
“很辛苦吧?眼睛里只有钱的爸妈,还有得了创伤综合征的妹妹,你照顾那么多年,是不是很辛苦?”
苏琳惊颤了一下,身子大幅度地抖了抖,方棠以为她又要跑,还好,并没有动。
只是低垂着头,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方棠陪她坐着,没再说话。
过了几分钟,柳植端着饭盘过来,看见她们这样,不知道该进该退,站在离她们几米远的地方踟蹰。
苏琳还在哭,眼泪像下不完的雨,没完没了。
方棠摆了摆头,柳植明白,端着饭盘去了另一处,在那边坐下等着,没过来。
哭了大概有十来分钟,苏琳终于停下了眼泪,她的面前已经是卫生纸一大堆,高高堆起。
“你们都猜到了?”
“我是不是很没用?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了?她是被我连累了。”她眼睛通红,抬头看着方棠。
方棠摇摇头:“你很不容易。”
眼泪又涌出来,苏琳别过头看着窗户外,泪流不止。
“我想过报案,可那时候,我爸妈用死来逼我们,他们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收了钱也收了房子,如果报案,对方很容易倒打一耙,我们根本说不清。”
“还有苏欢,她受伤太重,醒来人就半疯了,根本不见人,也不和任何人说话,我手忙脚乱,在这里,我也是……连帮我的人都没有。”
受伤太重?方棠抓住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
除了她这次之外,她只听过杰斯有职业性侵的嗜好,但没听过谁受伤,没听过杰斯有虐待的癖好啊。
苏琳重重擤了一下鼻涕,转回头看着方棠。
“苏欢是被两个人一起……施暴者,是那个人和他的小舅子,他们两个一起联手弄的,方医生,方大神,你对抗得了谁?对抗得了一个人?还是一群人?”
“方棠,你没有通天的本事,注定无能为力。”
5
四年前,苏琳来到瑞士日内瓦脑科中心的研究院,这里对她来说,就是天堂。
三个月的学习期顺利通过,她很快和研究所签订了合同,直到签合同那天,她才看到中心主任杰斯。
苏琳不是个很有心机的女人,当时虽然已经年近三十,但社会经验并不多。
“我们家父母说了算,父母之间母亲说了算,我和妹妹都是从小就听话的孩子,没有过叛逆期和忤逆期,就那种乖乖的,从小听话听到大的女儿。”
大学毕业,开始赚钱,所有的钱都给父母,再从父母那领零花钱生活,苏琳习惯了,也觉得挺好。
来日内瓦,父母也是带着妹妹一起过来了,说是不放心她,其实是他们一家四口就没分开过,大家都习惯了,不想分开。
苏欢那时候还申请了日内瓦大学的奖学金,是跟着过来读研究生的,才26岁。
其实只要不谈钱,不出那件大事,苏琳对父母也没多大意见,她们姐妹俩反正都是那种温顺的性子。
直到出事之前,一切都还是挺美好的,没什么不和谐。
“签完合同当天,那个人说要庆祝一下,说庆祝中心来了一个中国医生,说对我寄予了厚望,当时办公室一起有十几个人,大家都去了,我根本就没防备。”
苏琳眼睛红肿,整个人都失了神。
她没有防备,恶狼却早有准备。
最后那杯酒加了料,她喝了之后,很快就开始不舒服,于是去卫生间吐。
而后,她在卫生间直接一头栽倒晕了过去,而杰斯,则把来找姐姐的苏欢,认作了她。
“我们姐妹俩长得很像,身材高度都差不多,就连衣服都常常互穿,他们喝醉了,没听苏欢分辩就灌了酒,把人强行拉上了车。”
苏琳脸色惨白:“等我被人叫醒,回到家才知道妹妹不见了,过了几个小时后,他们给我打电话,把欢欢送了回来……”
她闭了闭眼睛:“他们在车里就迫不及待……事后才发现不对,整个慌了神。”
6
家里的天都要塌了,而酒醒后的杰斯也后悔不迭,他从未这么糊涂过留下那么多证据,还带着小舅子一起犯了事。
他亲自上门,假惺惺地乞求原谅,当即就被愤怒的苏家父母赶了出去。
然后不到一个小时,杰斯夫人赶到,替老公和弟弟擦屁股,收拾烂摊子。
“再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谈好了所有条件,答应了我父母的狮子大开口,用两套房买来了我们的不报案。”
方棠听得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苏琳当然不同意,可是她不同意没有用,她和受伤的妹妹一起,被父母关在房间里,不准出门,关了三天。
直到三天后,房子到手,父母才开门,杰斯的律师过来处理善后,明确告知如果还要再告,就涉及非法交易和敲诈勒索了。
还有,中心会和她解约,她要支付天价违约金,以及五年内不得再从医。
“我屈服了。”苏琳说得很凄凉,“那时候欢欢已经高烧三天了,如果不屈服,我连带她看病都没办法,我爸妈那时候已经魔障了。”
献出女儿一次,就可以得到这么大的好处,两套好房子和几十万美金的补偿款,那真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发财之路。
苏家父母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等真见到了,别说拒绝的话了,连自己的腿都站不稳,都软了。
原则、底线、自尊是什么?能吃吗?还是能换回这么大的房子和这么多的票子?
为什么要作对,作对有无数的坏处,而忍下去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就能得到无数的好处,这笔账,不会算吗?
苏妈妈一直痛恨小女儿的死脑筋,可说也好,骂也好,都没有用,她觉得自己更无辜。
她甚至这样说过小女儿:“有多少人去卖都卖不上好价钱呢,你能这样已经很划算了,干嘛想不开,想不开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嘛,那么蠢。”
苏琳木然转过头,看着方棠,方棠竭力不想自己骂人,但还是脱口而出骂了句三字经。
“我带着妹妹一起过,不和他们住在一起,但有时候很忙,他们还是要去照顾一下妹妹的。”
“可是……”
苏琳又开始掉眼泪,这次眼泪掉得无声无息,更加悲痛。
“方医生,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欢欢不说话,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和我说话了,我很害怕。”
“如果你们能让妹妹开口和我说话,能让妹妹走出来,你们要我干什么都可以,干什么都可以!”
她伸手拉住方棠手掌,抖得很厉害,手心冰冰凉。
“而且,我那边有证据,欢欢当天晚上穿的衣服,被我偷偷保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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