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连环爆雷

1

快递小哥的供词有假，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

原公子这些日子去找了快递小哥三次，一次次询问细节，反方向正方向，里里外外，把快递员都问烦了。

“他说，如果不是我给的钱多，他是打死都不想再去想了。”原公子淡淡地笑，声音里充满愉悦。

快递小哥在不停不停地回想下，终于想起了一个细节。

他去送快递经过那个夫人家外面的小花园时，的确看到了杰斯在小花园的屋檐下赏雨，还和他打了声招呼，说了两句话。

因为这个，快递员才印象深刻，成了时间证人。

而当时，杰斯的裤子有一块湿痕，在侧面，脚脖子的位置。

范围不大，快递员根本没想起来，对他来说，那是个眼角掠过的景象，根本没存入脑海中。

如果不是反复回想的话，他早就丢到脑后去了。

原公子显然有些小得意，他为人执着，做事尽力苛求完美，当天又是亲临现场参与救人的，如果晚半分钟，别说柳方二人，就连他，都是要葬身水底的。

把杀人游戏玩得这么惊心动魄，还近乎天衣无缝，他起了好胜心，柳方二人走后，他依然不肯放弃寻找真相。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他才不信什么无痕迹犯罪呢，没找到，不代表没发生过。

“快递员会去警局补充口供，我这边会全程跟进，你们放心。”原公子说。

方棠和柳植道谢，方棠问起了那个突然死于并发症的患者，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公子出去打了个电话后回来，说得更详细了一些。

蛛网膜囊肿手术并不复杂，也不是什么高难度，只是因为发生在大脑，风险性才急剧增加，而所有的后遗症，都和其他脑科手术没有太大差别。

听力、视力、四肢协调、记忆和语言，这些都和脑部神经息息相关的各部神经，会产生障碍或者短暂消失。

但是，大部分的病人都能在康复训练中恢复一部分，当然，也有终生受影响不会再正常的，比例6:4左右。

这个患者，死于四肢麻木造成的多重损伤。

2

“就是人各方面都受到了影响，听力、视力记忆都不行，说话又说不出来，走路也不行，突然有一天就从床上滚落，爬不起来，护工又不在，就着凉了，造成高烧不退的肺部感染和呼吸障碍。”

因为抵抗力低下，肺部感染快速扩大，各种并发炎症一起来，人很快就走了。

“据说，从病发到死亡才一天，还有一个，他最后一次用药，是这边的医生征询了杰斯的意见的，药方是这样的。”

原公子神通广大，很快把两张药方发了过来，一张是中心医院给的药方，另一个是杰斯修改的。

方棠看了一眼，有点惊讶，杰斯修改了其中两种西药的剂量，都是用于中枢性呼吸抑制及各种原因引起的呼吸抑制。

不是不能用，但是会比较冒险。

这个要根据病人的身体综合素质来看，一种好说，如果是两种，那也许，有那么百分之五的可能性，会引起呼吸过于急促猝死。

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不是没有，就像中大奖一样，有可能会发生的概率。

“是不是单子有问题？”原公子很聪明，立即问。

方棠斟酌了一下：“不能说有问题，但是真的讲究的话，也是可以讨论讨论的。”

“就这个——尼可刹米是临床上常用的急救药品，能够兴奋延髓呼吸中枢，对多种呼吸抑制导致的呼吸困难作用很好。也可以刺激颈动脉体和主动脉体，反射性地兴奋呼吸中枢。”

“但它的副作用，就是部分患者会出现全身抽搐、惊厥、呼吸困难，恶心、呕吐，甚至血压下降、心律不齐等症状，严重时会休克、心跳停止，它和病人情况有很大关系，要注意适量。”

方棠像个移动的医学百科全书，顺溜地背了一大堆后问了一句：“那个患者死于什么？”

她刚才已经极快地过了一遍当初的手术方案，确定每一步都没有问题。

脑科手术有一半以上的死亡，是发生在术后并发症上的，所以这事并不意外，连医疗事故都算不上，只能算是正常死亡。

3

原公子谈的就是这个，正常死亡，别人可以，这个患者，就很麻烦了。

他是当地有名的富商，之前还是银行家，而他的太太，病人家属，就是这次杰斯的不在场证明人之一。

“更重要的是，我昨天得到的消息，杰斯太太准备竞选明年XX市的市议员，而这个富商，和她来往密切，是她幕后资金的支持者之一。”

原公子含笑：“这个手术意义重大，谁都可以死，但这个患者不可以。”

方棠去看旁边自己的手机，视频通话中的乔安娜和郑医生都没有挂，他们都听得很认真。

尤其是乔安娜，她在尽量跟上听力，看表情，基本上还是懂了。

原公子这时候才来露了脸，没再藏在一堆花花绿绿的文件背后了，几日不见，他清俊如常，也清冷如常。

“你们正常报案吧，困局快要解开了，”他沉吟了几秒，“我马上去找那位富商太太，不然，我怕杰斯那边赶过来，就晚了。”

死了人，还死了这么重要的合作伙伴，杰斯和太太应该会一起去，以示诚意。

原公子能找到人游说的时间，就在这两天，只有先埋下怀疑的种子，才会有后面的摧枯拉朽。

方棠再三感谢，柳植拿着手机出去了，这边又只留下了他们三人。

方棠在乔安娜的脸上，看到了她从来没见过的，充满希望的笑容。

“那我们就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这两天同时行动吧。”方棠说。

郑医生在屏幕里也消失了几分钟，然后再过来，笑着：“最新消息，杰斯请假一周，明天的医委会缺席。”

大家安静了几秒，从彼此眼睛里，都看到了狂喜。

方棠捂住脸，长长吁了口气，心里那根紧绷着的弦，多日来终于松了松。

视频中断，柳植从客厅走了进来，他张开手，她投身入怀。

柳植紧紧抱着她，无声胜过千言万语。

4

第三天，8月底最后一个周末的最后一个工作日，脑科中心，先掀起了波澜。

上午9点，乔安娜实名举报现任中心主任杰斯职业性侵，利用权力胁迫自己和他发生关系。

同时，她去警察局报案，请求司法公正。

然后，她也向劳动仲裁部门，瑞士全国劳工总工会，提出抗议，抗议中心合同的不合理和违法性，要求推翻原有合同，重新确认合同的有效性。

上午10点，另一名中心女化验员也提出同样的申诉，流程和乔安娜一样。

上午11点，有四名女医生组成联盟，如上申述。

同一天上午，苏黎世，苏琳领着妹妹搬离了居所，拿着那件多年前的裙子作为物证，去警局报案，告中心主任杰斯和小舅子两人强奸轮奸，性虐待等罪名。

下午2点，威廉太太在丈夫的陪同下回到苏黎世脑科中心，也实名举报和报警一条龙，送了杰斯一份大餐。

从上午9点到下午2点，剧情不停，热闹非凡。

郑医生联系了之前的小报记者，记者开始追踪报道，中午过后，报道的媒体突然暴涨，转载和直接参与采访者众多，各路媒体把中心围了个水泄不通。

受害者没有在同一个场面出现，但是她们被记者捕捉到不少镜头。

有人在低头哭泣，比如威廉太太。有人在故作平静，比如乔安娜，还有人在镜头前控诉。

从苏黎世到日内瓦，热热闹闹的一条火带被烧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当地最大媒体突然刊登了一条新闻《性瘾者？性侵犯？杀人犯？哪个是这个顶级医学泰斗的真正身份？》

媒体详细描述了大半个月前在加拿大发生的一切，并附有当地报警回执照片和当时的救援照片。

照片中的惊天洪水，以及方棠血肉模糊的模样，被放大了很多倍，高清地出现在了媒体上。

战斗，正式拉开帷幕。

5

加拿大，蒙特利尔。

雕花木制长廊幽深宁静，每一步都像走在古香里，是熏香还是木头本身的味道，不得而知。

一个五十多岁的贵妇跟在领路人背后，一路往里走，一路赞叹，赞叹每一处的巧夺天工和细节美丽。

早就听闻中国老牌世家的人讲究，今日所见，果然比他们法国人还讲究。

走到尽头推开门，贵妇看到了那个正坐在沙发正中的人，又是忍不住一声赞叹。

原公子很简单，只是一身白衬衣黑色长裤就够了，就凝聚了所有风姿。

温暖的橘黄色灯光下，他的每一个轮廓剪影都显得沉静端方，清俊逼人。

除了，有些天生的冷。

原公子站起来，走到侧面端过来一个枣红色的茶托和茶具，微笑着：“今天请罗曼太太过来，是想请您和我一起品鉴中国茶道的。”

他端着茶具在沙发上重新坐下，从旁边的一个玻璃水壶里倒刚烧开的热水，开始烫茶具，动作不紧不慢。

烫茶具，洗茶，清茶，清香味很快飘散在简单的房间里，几分钟过后，他端起一杯碧绿色的清茶，放在罗曼太太眼前。

说了一个“请”字。

罗曼太太端起，学他的动作，先闻了闻，清香扑鼻，心里喊了声好，慢慢嘬了一口。

清苦回甜，都是微微的，微微的苦，微微的甜。

像眼前这个男子一样，罗曼太太心里感叹，放下茶杯：“果真像原公子所说，他买通了我家的仆人，在奶茶里给我加了安眠药。”

原公子顿了顿，把手中的这杯茶喝完，笑了起来。

这一笑恍如春风拂来，冰雪融化。

“果然，不出我所料。”

6

罗曼太太心中复杂难言，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表情才对，怔忡了半晌，长叹了一口气。

她是万万没料到，世交杰斯敢动她的脑筋。

两人那天下午喝茶聊天，聊得挺好，她以为他们从中午聊到了傍晚，直到接到电话一起去警局，而实际上不是这样的。

奶茶里加了镇静剂，她很快就睡着了，前后剂量掌握得很精准，她只睡了一个多小时。

她睡着后，杰斯离开，过了一个多小时后她醒来，他正在泡茶，接着之前的话题往下聊。

一个脑科专家，用他精准的专业知识，摆了她一道，以方便自己实施犯罪计划。

而无论是她家还是她的丈夫家，都和杰斯太太的家族，认识超过半个世纪，是老友关系。

这样的利用，不可容忍。

“还有我丈夫的死，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罗曼太太偏激起来，愤愤然：“如果不是他修改了用药单，怎么会休克死亡？罗曼不会死，他才50多岁！”

罗曼太太情绪激动，眼泪掉了下来。

原公子沉默了一瞬，叹了口气：“那又如何？罗曼太太，这个剂量并没有明文规定，你也没有证据，就和他这次逃脱掉谋杀罪名一样！”

罗曼太太阴沉沉，冷笑了两声，抹掉眼泪不说话。

就算没有明文规定，但要她轻易放弃不追究是不可能的。

“他不就是因为没有证据才敢重新踏入蒙特利尔吗？”她轻飘飘的，“只要有证据了，他怎么可能走得了。”

“更何况，昨天在瑞士，不是已经闹起来了吗？”

原公子好像吓了一跳，沉默一会：“看来，罗曼夫人是不打算顾及杰斯太太家的交情了。”

罗曼太太愣住，也沉默了下来。

她又喝了杯茶，缓缓放下茶杯，说了句好茶后，起身准备走，没回答这句话。

原公子也不拦着，目的达到，无论罗曼太太往哪一边偏，反正都不太可能像原来那样了。

他起身去送，长身玉立，很有公子范。

两人顺着木制长廊往外走，直到快上车，罗曼太太才说了一句。

“原公子，事业不能舍，那就只有舍能舍的，轻重权衡，我想杰斯太太应该比我更清楚。”

一个男人而已，如果已经脏了臭了，那和自己的家族名誉以及自己的未来仕途相比，孰轻孰重，还用犹豫吗？

原公子微微愣了愣，恍然大悟般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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