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7章 曹应荣回来
潘子来到被巨大声响吸引到雪松下的赵德才等几个老头面前，露出招牌式的讨好笑容，搓着手：
“各位叔伯，开席还得小一会儿！厨房正焖着肉呢，火候不到不入味！干站着多没意思？来来来，咱们先乐呵乐呵！”
“麻将扑克，还有康子哥特意买的新崭崭的骨牌！我们可都备好啦！”
他变戏法似的招呼胖子和包子，三人连拖带拽，从小广场角落里两个印着“上海日用品”的大纸箱里拖出一大堆麻将盒、扑克牌盒甚至还有两副黄澄澄的牛骨牌！
胖子手脚麻利地从帆布帐篷底下搬出几张折叠小方桌，快速支开，又和包子一起把几个沉甸甸的麻将盒和扑克牌拆开倒在桌上。
看着众多村民那依然有些拘束放不开，目光只在牌桌和景物间逡巡的样子，胖子嘿嘿一笑，走上前一把揽住赵德才的肩膀，大大咧咧地拍着：
“哎呀！各位叔叔伯伯，都到家了还拘束个啥？放开点放开点！在康子哥家里，那就是在自己人家里！怕啥？”
“赵叔！您老是咱清江村最有威望的长辈了，您给带头摸两圈？提提劲儿！”
赵德才被胖子这近乎“挟持”般的热情和那顶高帽子一戴，顿觉得脸上有光，腰板一挺，嗓门比刚才在院门口还要洪亮：
“就是！胖小子说得对！都是乡里乡亲，康子办喜事请客，那就是咱们自家办喜事！有啥放不开的？”
“老王！老李！柱子！别杵着了！来来来！咱老哥几个先给他开开张，热热场子！”
他说着，撩起他那身压箱底的中山装下摆，一屁股稳稳地霸占了靠凉亭方向的一张方桌的上首位，那架势，颇有几分大将坐镇中军的味道。
有人带头就好办。
很快，另外两张支好的方桌也迅速凑齐了人手。
搓麻将洗牌的“稀里哗啦”声、抓牌甩牌的“啪嗒”声、汉子们粗犷的喊牌声和时而响起的爽朗笑声、争论声……
像烧热的油锅里投入的活鱼，瞬间在小广场炸开了锅。
给这个过于“精致”的新庭院注入了热乎乎，充满烟火气的活力和热闹。
当然，也有些人不好牌桌上的热闹和喧嚣。
但今天他们一点儿也不觉得无聊。
这院子里的新鲜景儿实在太多、太稀罕了！
那小池塘里探头探脑，一甩尾巴就躲进水草下面的红色金鱼。
小路边奇形怪状、叶片肥厚得能掐出水、开着紫色铃铛花的小草。
那蓝汪汪、深不见底的大池子。
此刻没了那些震天响的电影干扰，大家伙儿按捺不住的探索欲像潮水般涌上来。
三五成群，或围着凉亭仔细看那朱红的油漆柱子，或蹲在池塘边研究里面的石头和水草，或小心翼翼地摸着冰凉光滑的泳池瓷砖。
甚至有人大着胆子撩了下池水，被冰得一哆嗦。
他们顾不上那点拘谨，迫不及待地开始在这新奇的小天地里四处“探索”。
连花圃里一只少见的彩色蝴蝶飞过都能引起一阵低声的惊呼和追逐。
潘子给每张正酣战的牌桌上精准地抛了一盒刚拆封的硬中华，满脸堆笑：
“叔伯们，玩着玩着！烟不够管够！有啥事尽管招呼我一声就成！”
随即脚底抹油，朝着再次响起鞭炮声的院门口跑去，那边又来新客人了。
小萌几个丫头一看牌打起来了，大人忙着打牌看景没人管束她们，顿时像撒了欢的小马驹，嬉笑打闹着绕到蓝汪汪的游泳池边。
一个个小脑袋挤在池边光滑的瓷砖上，叽叽喳喳地争论起来。
“这水能喝吗？”
“傻！这是洗澡用的水！”
“那么蓝肯定是染料！”
“你才傻！瓷砖映的！”
……
“哎哟，我的小祖宗们，可慢点跑！别蹦！别往池子边上趴！”
几个离得近的婆娘不放心地追在后面喊了两句：
“看掉进去淹着！回头再跟你们算账！”
十点一刻的时候，“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与爆竹声交织在一起，响彻了整个清江村。
院门处硝烟弥漫，刚放完一串“大地红”的何建兴用力拍了拍肩头和袖口沾上的炮仗碎红纸屑，满脸笑意地大步流星走进院子。
后面跟着的兄弟何建国，正手脚麻利地把捆一万响大地红鞭炮剩下的一小截引信塞进用来装鞭炮废纸的大蛇皮袋里。
“怎么现在才来？席面都快开了，就等你们爷俩了。”
陈康笑着从放在石狮子旁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硬中华，朝何建兴递过去。
何建兴忙不迭地接过烟，没急着点，先和雪松下正为一张“发财”牌争得脸红脖子粗的赵德才几个老头儿拱拱手，又朝在泳池边指指点点的几个李家坡远亲抱拳打了圈招呼，才拉着陈康往院门口那对威武的石狮子后面挪了挪，避开喧嚣，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嗨，别提了，我这是赶了趟早集才耽搁的！不是为贺新这档事！”
他深吸一口带着硝烟味的空气，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急促：
“我刚在集上得的消息，千真万确！曹小军的老子——曹应荣！昨儿半夜船回港了！”
“那船刚在七号码头靠岸抛下锚，他人连身上的鱼腥味儿都没洗，带着几个心腹马仔就直奔码头边的快艇班船去了县里！”
“十有八九是心急火燎去医院找他那个宝贝疙瘩儿子去了！”
陈康把烟在指尖娴熟地转了个圈，慢条斯理地弹了弹根本没多少的烟灰，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微微一挑眉：
“哦？回来了啊？回来就回来呗，他儿子伤没好利索，做爹的着急忙慌去看看，倒也算人之常情。”
那感觉，仿佛曹应荣回来的消息和谁家母猪下崽儿了一样稀松平常，与他毫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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