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我没兴趣
三月，盛京城已不见北风席卷，阳光透过薄薄的云雾，带来比先前更为炽热的温度，只是拂过人脸的清风里，末梢还带着些许凉意。
贵女们可算是盼来了天气回暖的时节，赶着趟儿用时兴的云水纱做好了轻薄的衣裳，一众聚在书塾的广文堂里，别有一番风景，引的屏风那头的少年们频频侧目。
这天的武学课上，谢明远让诸位学子自行练习开弓射箭，一炷香时间后须得进行比试，男子二十箭，女子十五箭，数量之内，比拼正中靶心的箭数，男女分别排名，其中靠后的三位，都需留在场中加练。
这突如其来的考核让许多人猝不及防，尤其是平日里闲闲散散只是摆个样子的，更是抓紧时间抱起了佛脚。
自然，也有人胸有成竹。
“郡主，幸亏平日里你对我照顾有加，要不然我可是连开弓都学不好的。”
谢青月追随在长乐郡主身旁，一脸庆幸地说，“我看啊，一会儿的比试里，郡主定然会如往常一般，拔得头筹。”
长乐郡主姿势极为标准地拉开弓弦，将箭矢瞄准了眼前的靶子，一道破空声响后，箭矢直中靶心。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清秀的脸上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只是转瞬间，便稍稍凝固了几分。
长乐郡主想到什么，说，“那可不一定，你那四姐姐可是不管什么时候都追在本郡主身后的。”
她父亲是燕王殿下，当今陛下的兄长，曾经驻守北疆，无可匹敌。
在父亲的教导下，她自然也是对武学有几分精通的。
而这武课上对女子的要求还不及当年父亲要求她的半分，所以拔得头筹，她心里并未十分惊喜，只是……
长乐郡主看了眼不远处那一抹鲜亮的身影，蹙眉想——
只是她以为，谢青阮应当是会和她一样的。
同样有一个武将父亲，她以为谢青阮会是她最强劲的对手，可是没想到，不管怎么比试，她都能轻而易举地压她一头，这让她在得意之时又不由得生出一丝怪异的感觉。
想到这儿，她问谢青月，
“你与谢青阮是一起长大的，对她应当是很了解，难道她的实力就只有这些？”
谢青月杏眼微微眯起，握着弓箭的手紧了紧。
小时候谢青阮总是时不时就被送往青琅山，而好不容易回一次府，也都是跟在大哥哥和二哥哥身后，那时候的她愚蠢，竟然低声下气地求着兄妹三人带着她一起玩耍。
虽然那时候的她如愿跟着他们了，可是每次只要自己在的时候，谢青阮就会招呼大哥哥和二哥哥先别动武，说什么怕伤着她，还说……还说是她不会武，将她一人撂在一旁不合适。
每每那个时候，二位英挺俊朗的哥哥就会相互看一眼，而后很为难地来陪她说话。
从前以为那是四姐姐体恤她，可如今的谢青月早已看不上谢青阮的行事风格，当年谢青阮的所作所为在她心里自然也就换了一副意味——
谢青阮，她就是为了让二位哥哥讨厌她，才故意那样说的。
如今的谢青月，对谢青阮的仇恨与日俱增，就连过往的那些情分，也都成了催化心中怨怼的毒药。
所以，虽然谢青阮从未在她面前展示过真实实力，可谢青月想到好不容易能借旁人的手教训一番她，便眼神暗了暗，说，
“郡主放心，我这位四姐姐不是大伯父亲手教大的，而是去什么青琅山学的三脚猫功夫，向来羞于在旁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身手，那次在玉瑶的生日宴上，也只是撑着面子舞了一段剑舞，连真正的剑都不敢拿呢，舞完还气喘吁吁的。”
连舞剑都不敢？
长乐郡主听进耳中，不由得轻哼一声，
“当真是没有大将军的半分风姿！”
这时候，谢青月眼睛转了转，揪了揪长乐郡主的袖子，小声说，“郡主可别这样说，平日在府内，我们都是要捧着姐姐些的，不然她要是生气了……我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你怎么这么懦弱！”
长乐郡主忍不住斥责一声，可随即便看到了谢青月眼中那泫然若泣的一汪泪水，又心下一软道，“罢了罢了，你在府里地位不比谢青阮，如此忍让也不奇怪……这样吧。”
她拍了拍谢青月的肩膀，言语恳切道，
“今天，我便想法子教训教训谢青阮，给你出口气，可好？”
谢青月眼睛一亮。
可转瞬间又装出一副受惊的样子，揪着一角衣衫说，“这……这恐怕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长乐郡主义正言辞地说，“就是因为你性子太软弱善良了，事事都为他人考虑，才会受这般欺负的！”
“你能忍，本郡主可忍不了，就这样说定了，你莫要再为你那四姐姐求情了！”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长乐郡主有些不耐烦了，又挽起了弓箭，愤愤道，“我倒是要看看，这位将门嫡女今日吃了瘪后，从今往后还有什么颜面借着大将军的名头恃强凌弱！”
……
比试很快开始，长乐郡主在姑娘们这边遥遥领先，总共连发十五箭，几乎箭箭直中靶心，偶尔有偏开几分的，也无伤大雅。
轮到谢青阮的时候，长乐郡主就站在一旁，死死盯着她的靶子。
眼见女孩儿红衣猎猎，像一团热烈的火，在日头的照耀下，皮肤皙白如瓷，她拉弓的姿势不输于她，姿态端方，目光如隼。
甚至于，她换下第二支箭矢的间隙里，手腕都不需再次蓄力。
这持弓的功夫是能与她相比的，如今，就只看准头了。
长乐郡主手指握了握，听那边负责计数的同窗朗声喊道，
“谢青阮，靶心中十二箭！”
十二箭。
还好……
长乐手指下意识松开，唇角扬起一抹浅笑。
她还是差她一点。
“太好了，郡主。”谢青月拍手道，“郡主果然风华无两，这次又将姐姐比下去了。”
长乐郡主朝她点点头，下一刻却向着谢青阮的方向走了过去，谢青月看在眼里，心里约莫有了猜测。
她想起傅行舟的叮嘱，将袖中藏的东西悄然握在掌心里。
那边，谢青阮呼出一口气，正要离去，却忽地听见身后有人唤她名字道，
“谢姑娘留步。”
她回头，诧异的目光落到英姿飒爽的女子身上。
“长乐郡主。”
谢青阮微微颔首，语气平静道，“郡主唤我，可是有事？”
长乐郡主把玩着手里的弓箭，说，“这无论是怎么比试，都是我排首位，你为其次，未免有些太无趣了些，今日本郡主想了一个法子，不知道谢姑娘有没有兴趣再重新比试一下？”
“没有。”
谢青阮微笑，坦坦荡荡地回她的话，“我没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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