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你为什么不在意我
这几天盛京城里细雨连绵，窗外的白玉兰被打落不少，未走过花期，便被雨水击打的凋零在地，凄惨中裹着一丝淡淡的愁绪。
霜月撑了一把油纸伞，举在谢青阮头上，二人踩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上了马车，辘辘而去。
揽月楼里，包厢雅致，正中摆了一尊金花绕丝铜炉，燃着袅袅熏香，楠木茶案上摆着精致的茶具，可见这揽月楼品味高雅。
谢青阮先落座，倒了盏茶水暖暖被雨意沁凉的手心。
不出片刻，门外便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阮阮，对不住，大理寺那边近来积的案子有些多，我来迟了。”
来人正是贺云期，他今日穿的不同往日那般轻俏，褪去了活泼少年郎的稚气模样，一身玄色束袖锦衣显得锋芒毕露，端方得体。
谢青阮说，“我说怎么近来不见你，原来是回了大理寺。”
贺云期招呼人落座，又搓搓发冷的掌心，哈了一口气说，“我也总不能整日里无所事事才是。”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儿，眼底倒映着她的模样，这几日日夜辛劳的困倦便一扫而空。
心里那股冲动，比任何时刻都要强烈，几乎是在叫嚣。
他想将她带回家去，日日看着，她是他每日忙忙碌碌的盼头，是他做完案牍上的工作后，回家第一眼想看见的人。
谢青阮见人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不由得垂下眼，摸了摸两颊，
“我脸上又没什么东西，你为何总盯着我看。”
贺云期这才避开了视线，克制住眼底的万般隐忍，说，“只是太久没见你了。”
所以有些想念。
很想念。
想念过去那般可以肆无忌惮和她肌肤相触的日子，那时候他只是将谢青阮看作一个十分有趣的女孩子，觉得同她说话十分开心，并未想太多，所以一切亲昵都理所当然。
可是如今他的心境变了。
自从她握着他的手，将那短刃送进自己身体，然后痛苦却决然地倒在自己怀里，看他一脸惊慌，却还要安慰他说没事的时候，他的心境就变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怀里的女孩儿，扑在他颈间的呼吸是那样的热，身子是那样的娇软。
而他，是那样的滚烫。
再往后，他连她的手都不敢碰。
贺云期虽未有过心动，可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爱上了一个喜欢辞安的姑娘。
曾几何时，他看出了她的意图，还希望她能够改变辞安，让他不要活的那样寂静，可是如今他却自私地想，阮阮不要改变辞安，因为这样，她就可以一直只是他的了。
或许是因为心思变了，这次二人见面，总是掺杂着几分尴尬。
谢青阮指尖轻轻点着白玉茶盏，寻了个话题说，“你最近在办什么案子？若是有头疼难解的，不妨说说看，我或许能帮到你什么也说不定。”
闻言，贺云期轻轻点头，将最近整个大理寺都在为之奔波的案子娓娓道来。
那个凶手是个逃窜多年的惯犯，几年前就曾经犯过案，但是因为对刑部与大理寺的查案流程极为了解，所以总是能轻易地抹去现场的线索和物证，导致他们每次在查到关键线索时，那线索就忽然被人切断。
“只是近几年那人还算是收敛了，并未露面，直到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冬融街有名少女的尸体在屋内被发现，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双目圆瞪，死不瞑目了。
“冬融街……”
谢青阮恍然想起，她当时去寻洛晏清的时候，走之前便听到有名阿婆说起谁家姑娘遇害一事，莫非那个时候，这个犯人就已经开始行凶作案了？
想到这儿，又觉得庆幸，还好提前让洛晏清带着童童搬进了绣坊里住，不然住在那冬融街里，还当真是不安全的。
“那这次可有什么线索？”
谢青阮神色有些严肃。
却见贺云期淡淡摇头，“没有。”
“只除了都爱将女子的眼睛蒙上，用绳子束缚住女子的手脚，喜欢凌虐女子之外，其他的，都和之前的惨案一样。”
听到这儿，谢青阮心里沉了沉。
没想到天子脚下，盛京城中，竟会有人如此胆大妄为，肆意虐杀女郎。
“阮阮，你也要小心些。”
贺云期提醒道，“虽然这人的动手目标大都是住在落魄街巷的平民女子，可架不住也有例外——”
他想到最近新报上来的一例，说，“就像前天被扔到城墙根的那个青楼女子一样，年纪才刚刚十三四岁，便被折腾的浑身是伤，含冤而死，看着实在是令人心疼。”
十三四岁的女孩子……
谢青阮心里也是一片喟然，十三四岁，本应该是父母捧在掌心里教养的大好年华，却被这样的人毁去了性命。
“想来也是贫困人家的女童，年纪轻轻就被发卖到了红香阁，背后无人支撑，死后更无人鸣冤，估计歹人便是冲着这点，才肆无忌惮下手的吧。”
谢青阮微微蹙眉。
她慢慢抬起双眼，十分不敢相信地看向贺云期，
“你说，那个女孩子……是哪儿的？”
“红香阁啊。”
贺云期若无其事地说，盛京城最有名的青楼，听说里面的女孩子都被教养的极好，十分会取悦……
说着说着，他戛然而止，看着眼前谢青阮怔愣住的表情，连忙攥住她的手，脸红耳赤地解释道，
“我……我也是听旁人说的，我没去过！”
微微发冷的手心忽然被温暖的大掌包裹住，谢青阮回过神来。
她笑了笑，说，“我不是在意这个。”
说着，就想抽回自己的手。
可用了几分力，那攥在外面的大掌却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谢青阮心里一跳，抬眼看向贺云期。
见对方黑目沉沉地看着她，眸中像是凝聚着狂卷风云，仿佛下一刻就能电闪雷鸣，下起狂风骤雨。
他攥着她的手不仅没放开，反而力道更紧了。
“……云期？”
谢青阮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二人隔了一道楠木茶案，双手在案上紧紧相握。
片刻的寂静后，听贺云期认真地看着她，声音闷闷地问，
“你为什么不在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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