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但罗量到底是久经风浪的，只呼吸之间，便将神色强行镇定下来。

他转向为首的捕头，声音沉了下来：”张捕头，这话可不能乱说，其中必有误会。”

张捕头却并不畏惧，只公事公办地拱手：“伯爷见谅，苦主已抬尸告到衙门，人证物证俱全。下官也是奉命行事，是非曲直，堂上自有分晓。”

罗量知道此刻众目睽睽，已无法转圜。

他目光扫过满堂宾客，提高了声量：“既然有人告官，罗某为证清白，也为了给诸位一个交代，自当亲自前往衙门，将此事说个明白！”

他说罢，深深看了张捕头一眼，随即拂袖转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捕头带着官差紧随其后。

醉仙楼外早已被闻风而来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众人只见靖远伯罗量在官差的陪同下走出那金碧辉煌的大门，顿时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真是靖远伯！”

“真被带走了？了不得，这醉仙楼真出人命了？”

“醉仙楼果然不干净！”

种种议论声中，罗量面沉如水地上了轿。

那方醉仙楼的金字招牌，在窃窃私语里显得格外刺眼。

罗量前脚刚被带走，掌柜的便堆起十二分的笑脸，几乎是扑到王侍郎跟前。

“王大人！王大人留步啊！今日实在是误会，后厨新到的上等辽参已经发好了。”

“灶上正给您重新煨着最地道的佛跳墙，最多一盏茶的功夫就好！”

王侍郎脚步不停，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嗯”，袍袖一拂，已跨出门槛。

掌柜急得额头冒汗，又转身去拦李郎中。

“李大人！您最爱的那坛三十年的酒，这就让人开！还有您常点的菜，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李郎中却只是摇了摇头，叹口气道：“今日罢了，扫兴。”说完也径直走了出去。

掌柜的和几个机灵的小二分头去拦其他几位贵客，说辞花样百出：

“陈公子，您要的烤鹿筋马上就得！”

“赵老爷，新来的苏州厨子正给您做蟹酿橙呢！”

“孙大人，雅间已经重新熏过香了……”

可任凭他们说得天花乱坠，那些贵客要么摆摆手，要么干脆装作没听见，脚下的步子是一个比一个快。

掌柜的这边刚拉住这位的袖子，那边那位已经溜出了门；

他扭头想再劝劝另一桌，却发现那桌不知何时早已空了，只剩下满桌几乎没怎么动的佳肴。

不过片刻功夫，方才还高朋满座的大堂，竟已走了七七八八。

剩下寥寥几桌，要么是品级不够、消息不灵的小官，要么是纯粹来看热闹的闲散富户。

他们全都伸长了脖子往外瞧，交头接耳，哪还有心思吃饭。

掌柜的和小二们徒劳地站在逐渐空荡的大堂中间，面面相觑，脸上殷勤的笑都还没来得及收。

人是不是醉仙楼打死的？其实没人在乎。

真正要命的是，靖远伯罗量跟着官差去衙门了。

是，他以前也不是没进过衙门，可哪回不是走个过场，悄无声息就回来了？

这次却大不相同——捕头当众拿人，半点情面不留。

是衙门新官上任要立威？是有人想从靖远伯这儿狠狠敲一笔？

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上面的意思？

若真是上头要动罗量，那牵扯出的可就不止是打死人这种小事了。

他们常来醉仙楼，私下用过逍遥散的事，会不会被一并清算？

这已经不是破财能否消灾的问题，而是会不会引火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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