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端木宫内,最后一缕夕阳透过窗棂。
萧凛渊抬眼看向窗外:“天色不早了。”
他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你先回去歇着。”见塔娜欲言又止,他勉强缓了语气:“明日我还要早朝,你也累了一天了。”
塔娜开张了张口似要说话,却发觉该说的客套话早已说尽,挽留的由头也寻不出半个。
她到底没再多说什么,安静地退了出去。
塔娜走后,殿内骤然安静下来,萧凛渊抬手揉了揉发胀的眉心。
近来朝务愈发繁重,父皇的病势显然一日重过一日。
父皇当时说自己时日无多,可这无多究竟是指三个月还是半载,萧凛渊心里也没个准数。
他私下不是没有问过太医,但一直没得到个准确的答案,他们也只说父皇郁结于心。
萧凛渊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他与父皇本就亲情淡薄,从小未曾得过几分疼爱。
若父皇真驾崩了,他便是九五之尊。
可想到那个威严的身影将永远消失,心头又莫名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萧凛渊烦躁地起身,大步走出殿外,沿着宫道漫无目的地散步。
夜风扑面而来,却吹不散他那股莫名的情绪。
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迷茫:“德寿,你说人为什么明明要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了,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殿下,奴才记得您当年猎到第一头鹿时,也是这般站在猎物前发愣。”德寿替萧凛渊拢了拢披风。
“等真到了那日,您自然就欢喜了。”
萧凛渊听完怔了怔,夜风将德寿的话卷着散在廊下。
他忽然觉得更加迷茫,等真坐上那个位置,这份空落就会消失吗?
萧凛渊望着远处宫檐上的一角天空出了会神,终究还是掉头往回走去。
但刚行至自己殿前,他又突然改了主意,转身往奉宸宫的方向去了。
他径直穿过庭院,抬手止住要通报的宫人。
叶锦意此时正伏案书写女子入仕的章程。
但她还是察觉到了动静,迅速将纸张往身后一藏。
萧凛渊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不由挑眉:“见了孤还要藏?”
叶锦意抬眼笑道:“不过是些女儿家的琐事,殿下确定要看?”
他本不欲深究,此刻却被她这话勾起兴致:“你素来坦荡,今日这般反常,倒是叫人好奇的很。”
“那臣妾偏要吊着殿下的胃口,等都写完了再给您看。”
她故意顿了顿:“到时候殿下可要细细品评才是。”
萧凛渊听罢点了点头,他自然会尊重她的心思,此刻不再追问,只温声道了句好,就径自去了另一旁。
叶锦意跟着他走到茶榻边,萧凛渊见她跟了过来笑道:“孤不看,若没写完便去忙你的。”
“不急在这一时。”叶锦意摇头,仍立在萧凛渊面前。
“殿下这般模样,莫不是不高兴了?”
萧凛渊抬眼,只见叶锦意背对烛火而立,整个人笼在暖金色的光晕里。
火光将她纤细的轮廓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连发丝都泛着细碎的光。
目光相接时,那双眼睛专注的仿佛天地间再无他物。
萧凛渊还未开口,叶锦意便伸手在他眼前一晃:“变个戏法——”
她倏地张开掌心,露出颗裹着糖霜的山楂:“酸酸甜甜的,最解闷了。”
萧凛渊眉间一松,抬手接过那红艳艳的果子:“连这个都瞧得出来?"
叶锦意拉住他的手:“臣妾就是懂殿下。”
“孤本不想将这些烦心事带给你。”
“夫妻本就是一体的,"她忽然屈膝半跪在茶榻前,仰起头看向萧凛渊。
“臣妾每每碰到难事,不也是连夜来寻殿下解惑?”
“所以臣妾也想殿下可以如臣妾一般,不要总是这么见外。”
萧凛渊看着她,轻叹道:“近日父皇病势愈重,孤说不清心中是何滋味,孤自幼便未得过他几分慈爱。”
叶锦意了然道:“殿下是恼自己,明明该恨的,偏又生出几分不舍。”
她起身拎起案上的绣绷:“您看这并蒂莲,两根花茎缠着长大,就算刺着对方了,要扯开时还是会带出血丝呢。”
叶锦意放下绣绷,直视他的眼睛:“殿下,父子天性,血浓于水。您此刻心中矛盾,正是至情至性的表现。”
“这是人之常情,您不必为此自责,更无需觉得不该有这样的情绪。”
她伸手抚平他的眉峰:“这样皱着,都不好看了。”
指尖温软的触感让萧凛渊不由展颜,细想之下倒也释然。
叶锦意瞧他笑了,眼角便也跟着弯起来。
萧凛渊忽然发觉,自己近来愈发贪恋与她相处的时光。
她可以是聪慧的,有趣的,可爱的。
她可以是任何模样,而每一种模样,都让萧凛渊想要伸手留住。
他忽觉这世间千万种形容爱的词句,都及不上她抬眼时自己心头那一瞬的灼热。
自己从最初被她吸引时那份微妙的好奇,后来因误会让她受委屈时揪心的愧疚,恨不能倾尽所有来补偿,再到如今只想日日与她相伴。
唯有在她身侧,那些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重担,才能暂时卸下。
她什么都不必做,只要在那里,便是最好的慰藉。
她懂自己的野心,也懂自己的恐惧。
萧凛渊看着她被烛光映亮的眼眸,忽然抬手抚上她的脸颊,倾身吻住了那抹总是能说中他心事的唇。
这个吻来得突然却温柔,唇齿交缠间带着几分克制已久的渴望,久久不曾分离。
许久,叶锦意的手抵住他胸膛:“现在不行……”
萧凛渊恋恋不舍地退开,指腹摩挲着她泛红的脸颊:“孤知道。”
他顿了顿:“依依,这世间繁华万千,不及你在我怀中的方寸之地。”——这是素来克制的太子殿下,第一次直白地道出爱意。
叶锦意故意凑近他耳边:“殿下方才说什么?臣妾没听清呢。”
萧凛渊别过脸去,耳根泛起薄红。
他抿唇笑了笑,终是没好意思再开口——这般露骨的情话,说一次已是破天荒。
“咳……”他忽然起身,状似自然地整了整衣袖:“时辰不早了,该沐浴安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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