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46

这条路好长，我第一次觉得路有这样长。

天上的星星淡了，我知道天快要亮了。

身上没来由的发冷，昏昏欲睡却又不甘心。

这一辈子也很长，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看到天亮。

这条街倒是没怎么变样，我刚来的时候铺着的石板，过了好几年还是没见老，可惜我今天照镜子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我的皱纹，我的白发。

我伸出手看手背上的伤痕，因为保养而淡化很多，但伤痕到最后还是伤痕，总会留下难看的、不够柔软的疤。

我不想跟任何人告别，我只想找个地方闲坐一会，可能坐的时间要久一些，这样才能歇过劲。

我对情绪没什么概念，大部分时间里我都没什么情绪。

这次我忽然很难过。

我跟这世界有关我的，无关我的都割席了，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方式自居。

那些我曾珍视的、在口头上珍视我的，都好像太阳光驱散的尘埃。

我或许被爱过，更可能没有。他们是不是只喜欢这具漂亮听话的皮囊呢？

我一次又一次地想掏出心来给谁看，他们救风尘的在救风尘，我行我素的在我行我素，没人在乎我是谁。

玉尘玉尘，尘就是尘。我早就知道我撑不起玉如意这个名字，我也知道人生本就没有那么多顺遂如意。

更多的时候连平凡都是奢求，人是会比人更低一等的。有人想象不到这是什么光景，可是这的确是我的日常。

他们都说我像玉，温润细腻，谦恭有礼。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什么东西，我只是一块被磨去棱角的石头，不知道会不会在某个地方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迹。

天蒙蒙亮，再远一点的地方有鸡叫。狗在门前睡，流浪的人在更远的墙角。

牲口尚且能有一寸屋檐，人却不行。

我太阳穴和心都在突突地跳，在屋檐上又看到了一只舒展着的白猫。

它看看我，我看看它，只是瞥过一眼就了事。

难得的，今天早上没有起雾。

我胡思乱想，不知道没有起雾还会不会有露珠。

长生不老是真的吗？

这世间求长生的人还是太少，想必各有各人苦，各家各人哭，到最后都要在棺材底下塞一张「再不来了」。

修完前世修下辈子，可人总是被困在今时今日。现世报又长又短，命苦的要一路苦到死。

李婶子现在怎么样了？我无从得知。

我对不起季青，也说不出各自珍重的话，于是这一面就不要见了。

季红是个好姐姐，也是一个好老板。

还有好多人。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

还有孟锦城。

想到他就又想叹气，这口气叹得我心口痛，血快呕出来了。

早起的人家这就开始忙，我能听见一个女声在哼唱。

「唯恐来迟，唯恐赶早。」

「唯恐日白不见月，轻掷进人潮。」

「尘嚣覆明目，心可昭昭？」

「只堪言交杯酒苦，洒落驿桥。」

「人情冷暖，太平里月圆花好。」

「花好，花好。」

「一年一见，春风走巧。」

她的声音模糊不清，被风揉碎了。

弥散在空中。


　　(https://www.lewenvxs.cc/5416/5416447/27938572.html)


1秒记住乐文小说网：www.lewenv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lewenv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