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6章
钱文皆是“癸卯”,但背面光秃无字,中心的磷铜箔在日光下闪烁着某种诡异的幽光。
钱老板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死死盯着脚边那几枚发光的铜钱,右手颤抖着伸向膝头那封还没拆开的密信。
火漆被剥落的声音在寂静的通宝坪上格外刺耳。
信纸遇风微颤,在刚才显影反应残留的桐油碱液气味熏染下,纸面竟浮现出一行淡青色的荧光字迹:
“孙和手书·永昌三年腊月廿三·兑引七万二千九百”。
十四个字,字字如刀,直捅钱老板的心窝。
他惊恐地抬头望向李长老,却见那老者面色阴鸷,手中那根盘龙拐杖重重顿地三声。
“咔哒”一声脆响,拐杖杖芯里最后一枚癸卯通宝借着反震之力弹出,像长了眼一般,精准地滚到了钱老板的脚尖前。
卫渊盯着那枚钱,眼神愈发深邃。
那通宝边缘细微的刻痕弧度,与信纸上那些荧光字迹的收笔锋芒,在视觉逻辑上达到了一种恐怖的重合。
那是某种特定的、唯一性的防伪标识。
“钱老板,账算完了,该对人了。”
卫渊合上那本已经完成了使命的《永昌三年引账》,不轻不重地将其推到钱老板面前。
“您押运的桐油,验的是火点燃度;您经手的盐引,验的是霉斑生长轨迹;您签收的铁箱,验的是铜扣蚀刻深度。”
他停顿了一下,视线锁定在钱老板那双不断揉搓着裤腿的肥手上,“现在,您要不要验一验——这封密信,验的是不是您自己的指纹?”
“指纹……什么指纹?”钱老板声音沙哑得厉害。
苏娘子此时恰到好处地递过一方湿漉漉的青色绢布。
“这绢布浸透了特制的碱液,您接过去,按在信纸空白处试试?”卫渊的声音透着一股让人通体发寒的温柔。
钱老板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去接那方绢布。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绢布,随即不由自主地按向信纸的瞬间,整张纸面的荧光竟然毫无征兆地呈爆炸式增长。
日光之下,一个完整的、清晰得连斗旋都数得出来的拇指印轮廓,在纸面上灼灼燃起。
印心的一点磷铜箔,在极高浓度的化学反应下,像是一颗坠入凡间的星辰,散发出让人无法直视的刺眼红芒。
钱老板发出一声绝望的嚎叫,瘫软在地上。
卫渊直起身子,看向那些已经完全倒戈的账房。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查清了一笔旧账,而是他用现代的逻辑与手段,在这群玩了一辈子算盘的人心里,凿开了一个名为“客观”的窟窿。
证据链已经锁死,接下来的事,该由刀剑去收尾了。
只是,当他转过头看向扬州城那逐渐被暮色染透的轮廓时,一种莫名的烦躁感却悄然爬上心头。
这些日子,他在那些破烂不堪的勾栏瓦舍间,在那些浑浑噩噩的流民眼中,总能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
不仅仅是贫穷与饥饿,还有一种对某种“新奇事物”的极度渴求,就像他在通宝坪上展示这些显影术时,围观人群中那几个穿着破烂道袍、眼神却亮得吓人的年轻人。
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不像是在看官差,也不像是在看财神,更像是在看一种从未见过的……光景。
“世子,剩下的账册已经入库,咱们回府?”苏娘子轻声提醒,打断了他的思绪。
“回府吧。”卫渊转过身,脑海中却挥之不去那几张在市井中惊鸿一瞥的、透着某种狂热疯癫劲儿的脸孔。
既然这老旧的官场账目能用这些法子算清楚,那这些在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却又生机勃勃的“歪门邪道”,或许能折腾出一些更有意思的浪花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指尖沾染的一点朱砂红,那是属于这个时代的色泽,却被他赋予了完全不同的意义。
得想个法子,让这些在这块古老土地上显得有些突兀的“新玩意儿”,变得更顺眼一些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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