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章 命悬一线
他徒弟学着样子，各自拿出一片罐头铁皮，用手掌抹干表面。
对着太阳的反光角度来回晃，几道刺眼的光束在白茫茫的雪面上折射出去，直窜狼眼。
狼本来就最怕雪光反射，头狼被黑烟一呛，再被光束照得眼前一片白，低吼声立刻乱了拍子。
“还差一口气。”老猎人口里念叨，“还要让它们脚下吃亏。”
老头子抓起一卷兽筋绳，把一头结在两根雪下露出的树桩上，绳子离地不过人的小腿肚那么高，长度却拉成一条半圆，绳上拴了三块小石头当重坠。
随后让大徒弟把雪轻轻盖上一层薄粉，把陷阱藏起来。
又把一件破棉袄披在一根短拐上，插在另一侧的雪里，远远看去就像一个人影，配合烟和光的骚扰成了障眼法。
“预备！”老猎人冲陈凡摆手，“你们这边同时敲雪墙，往阔处踩，声大点！”
陈凡懂了，抬手示意，赵雨和四喜同步抡起枪托和叉柄，狠狠敲向一面雪坡，雪面“轰隆”一声塌下一层薄雪，滚成一串雪球。
“咕噜噜”冲下去，把前排的两只灰狼吓得后退。
被烟呛被光晃的头狼本就烦躁，这时忽然看见侧面有人影一晃。
直觉以为有人偷袭，猛地改变方向扑过去，没想到前爪一落，腿肚被藏在雪下的兽筋绳一绊，“噗通”一下摔倒在雪里。
后面的两只没刹住，也一头扎进来，三只瘫成一堆。
烟又在上头压下去，一时间嗷嗷叫得乱成一锅粥，狼群的阵脚彻底散了。
老猎人不喘气地趁势掷出第三团黑块子，烟墙成了环，几个徒弟手里那两片铁皮又闪了两下，光束不停地扫狼的脸。
狼群怕了，头狼口里低嚎两声，带着后队一股脑儿往背坡窜，几个快的踩着雪脊就跳下去，再也不敢回头。
风口这才短暂安静下来，雪屑依旧在阳光下飞，味道还冲，但那股逼人的险劲儿一下退了大半。
老猎人把铁皮往怀里一塞，手背抹了把汗，朝陈凡一抬下巴。
“不敢说多高明，反正不费枪子儿就把它们赶走。”
“你们快趁这个空当下去，真等它们转回神儿，再来一趟，咱这点人就不够看了。”
陈凡弯腰点头：“老前辈，这回是你救了我们一队人的命。”
“明天就是年三十，您带徒弟回家守年，等过了这几天，有空来林场，我给您敬酒。”
说到这里，他声音压得稳，却挡不住眼底那点谢意。
“道理我们懂，情分记心里。”
老猎人摆摆手，朝他作了个揖：“别说敬酒不敬酒的，山里人遇着难处拢共一条命，谁算账都没意思。”
“你们小子有胆有义，守林场守人丁，我佩服。”
言讫，他转头吼徒弟。
“把地上的陷绳拾好，铁片装好，再送一程，看着他们下到背风路，再走自己的。”
这阵折腾，耽误了些工夫。
陈凡把麻绳重新套上肩，吩咐道：“黑三叔和棒槌抬佳杰走内侧的缓坡，四喜前探，赵雨跟我拖猪。”
“行了，都别聊了，路上再碰见狼，就照老前辈那手段办，敲雪墙、迷眼、绊腿，一步不走错。”
队伍再次拔腿前行。
太阳偏西一些，雪光还亮，林场方向的炊烟隐约可见，像一根细线从地平线上冒出来。
坡下三百步是一处老杨树档风的小平台，平台下去就是熟路，再走半个时辰就能到村口。
陈凡一边拖一边看着陈佳杰，这小子的鼻翼轻轻翕动，偶尔皱一下眉，像是胸腔里哪里疼，抿着唇忍着。
陈凡轻声在他耳边说：“别怕，到了就有热汤，有干净被窝，哥几个都在呢，你不会有事儿。”
赵雨抬起被勒出血印的肩，斜眼看陈凡：“陈哥，我知道你不爱听我们多嘴，可我得说一句。”
“今天要不是你硬撑把猪和人一起往下拖，我心里会过不去。”
“我以后嘴上要再耍滑头，您一巴掌往我后脑勺糊。”
陈凡笑了一下，没搭话，把手换了个位置，肩头再往上顶一点绳子，脚下步子一直没慢。
他知道，这会儿不适合说什么话，真到了卫生室门口，能救的救，救不回来的，至少让兄弟清清白白躺平，年夜饭桌上才有底气点一炷香。
太阳再斜一寸，风小了些，雪仍旧落，落在每一张冻得发红的脸上，像一层薄薄的盐。
老猎人和徒弟们把陷绳收起，跟在队伍后头送了一段路，见到背风的那片平台，顿了一下，朝陈凡大声喊。
“到这儿就送到头了！你们快走！我带徒弟得回去报个平安。”
陈凡也没多说什么，这老头给他的感觉还可以，但是架不住现在有别的事儿要做。
辞别老头他们之后，大家伙一刻也不敢放松，一直在加快前进。
过午的天亮而不暖，村口到后山那条坡道被踩出一条深槽，拖索在槽里“吱呀吱呀”响。
黑三叔和棒槌一左一右，抬着陈佳杰，尽量选着平路走；陈凡和赵雨把野猪改成了拖行。
四根榆桠削成的叉子支出一个简易滑框，猪肚朝下，松针铺垫，麻绳套在肩上，一拖一稳，省了大半力。
拐过两道弯，林场的屋脊露出来，檐下红灯笼随风晃，院门刚开个缝，灵萱和塔莉亚就从门口冲出来。
“你们这是怎么了？”塔莉亚话到嘴边，先看见血、看见人。
“算了，先别说话，快进屋……”
“你们先进去。”陈凡转头道。
“野猪撂院里，按老规矩埋雪标记，等我回来再分。其他人跟我先送佳杰去卫生室。”
“塔塔、灵萱，你俩别跟，家里交给你们看着。”
他把野猪拖索丢给四喜：“你们三个把猪先扔到冷窖边，雪埋透，等我回话。”
“明白。”四喜应着，心里乱成一团，还是按陈凡交代的做，和赵雨、棒槌把猪拖进院，几下雪埋，栓了标记绳子。
陈凡没停脚，招呼黑三叔直奔山下。
过了最后一道石坎，磨盘营卫生室的白墙和小木牌进了眼，门帘被风掀，药味混着寒气冲出来。
他一脚踏进去，嗓子已经沙了：“老杨！出人命了！赶紧来救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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