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你的答案呢？
“好。”
姜玉蓉动了动手指，等察觉到不对劲，低下头才发现整个手都已经冻肿了。
有卫栖在，她多少有点不自在，本能地想躲避在角落。
刚移动身子，只听门外有士兵跑来，急道：“将军，不好了！下河村附近发生了雪崩，出村的路堵住，就怕有人被埋了！”
“雪崩？”
卫栖站起身，神色紧绷。
他没有应对雪崩的经验。
但是眼下形势危急，救人要紧。
“集结队伍，本将军亲自带队。”
没有半分犹豫，卫栖转过身，迈着大步正要出门。
“卫将军！”
姜玉蓉抓住卫栖衣袖的那一刹那，两人都愣住了。
指尖触到冰冷的甲胄，寒意袭来。
姜玉蓉脑子一片空白，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
卫栖垂眸看着那只冻得通红，微微颤抖的手，缓缓抬头。
以前在京城，姜玉蓉十指不沾阳春水。
一双素手，又白又软。
而几年未见，她的手上不仅有薄茧，还有冻裂的口子。
可见，姜玉蓉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卫栖心底一痛。
是他愚蠢，来得太晚。
而她早已度过难关，如今日子安逸，不再需要外人扶持。
“雪崩凶险，你务必当心。”
姜玉蓉喉头干涩，“你不了解周边地势，找个熟门熟路的人带队，不可贸然行事。”
话出口，已是极限。
看在旧识的份上，她不希望卫栖出事。
每年冬日，都有人因雪崩丧命。
住在此地的百姓，似乎已经习惯了。
察觉到手还保持抓着的动作，姜玉蓉飞快松开手，像被那铁甲的冷烫到。
卫栖却没让她逃开。
他反手一握，用戴着手套的掌裹住了她冰凉的指尖。
粗糙的皮革摩擦着皮肤，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担心我？”
卫栖声音压得很低，只容她一人听见，目光锁住她仓皇垂下的眼睫。
姜玉蓉想抽回手，却动弹不得，只得低声：“将军身系安危，自然……”
“玉蓉。”
卫栖打断她，久违的称呼让两人之间的空气都凝滞了片刻。
他上前半步，拉近了距离。
近到姜玉蓉能看见他眼底映着跳动的篝火，映着她苍白的脸。
“别跟我说这些官话。若我此去，能带着性命归来……”
顿了顿，卫栖眼神深邃，“玉蓉，你清楚我来北地的目的。”
他来北地，只为她。
他的婚事，爹娘由他做主。
从一开始，对姜玉蓉的心意就没变过。
或许，她不是当年那个天之骄女，他趁人之危了？
“卫将军，您真的认错人了。”
姜玉蓉偏过头，硬着头皮否认，“您是将军，而民妇只是一介寡妇。”
往事如云烟。
过去了便是过去了。
午夜梦回，姜玉蓉总会想起在京城的事。
如今姜家，全靠她的五妹妹撑着。
她是戴罪之身，捡回一条命，已是幸运。
若非为了娘亲的遗愿，她也活不下去。
好像，这么多年，被困在原地。
有时候，姜玉蓉也在打探京城的消息。
但是她很别扭，又不想被打扰。
“我只问你，敢不敢？”
卫栖不退不让，甚至带着点破釜沉舟的狠劲，“若我回来，你姜玉蓉，敢不敢再信我一次，敢不敢嫁我？”
庙外狂风卷着雪粒，狠狠砸在门板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庙内是短暂的死寂。
分发热粥的将士，相互依偎的难民，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我……”
姜玉蓉嘴唇翕动，一个“不”字在舌尖打转，却重若千钧。
这段时日，卫栖做了很多。
偶尔在晚上，他会在小酒馆的大堂点上孤灯，背影孤寂的品酒。
对于她的闪躲，他看在眼里。
没有纠缠，只有默默守护。
轰隆！
远处传来闷雷般的巨响，地动山摇，比之前的雪崩更加骇人。
庙顶簌簌落下灰土。
“将军！东北侧山脊又塌了！埋了半片林子，林子里有猎户！”
副将疾奔而来，声音急促。
卫栖眼神瞬间恢复冷厉的清明。
他最后深深看了姜玉蓉一眼。
那目光复杂难辨，有期待，有决绝，也有不容错辩的紧张。
他没再等答案。
松开她的手，转身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一队、二队，随我来！三队留守，护好庙宇和百姓！”
冰冷的风随着卫栖掀开的庙门灌入，扑了姜玉蓉满脸。
她怔怔望着那个迅速融入风雪的高大背影，指尖残留着他握过的力度和温度。
“卫栖，你……”
想说的很多，在胸腔里翻滚撕扯，最终化作一口灼热的气息。
堵在胸口，闷得生疼。
卫栖走得太快，姜玉蓉甚至来不及说几句祝福平安的话。
她慢慢走回将熄的灶边，默默添柴。
火光重新跃起，姜玉蓉紧抿唇，眼底浮现一抹水光。
粥香再次弥漫，混着庙外凛冽的风雪气息。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刻都拉得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庙门再次被撞开。
几个兵士抬着受伤的猎户冲进来，人人浑身覆雪，脸色冻得青白。
嘈杂、忙乱、军医的呼喊四起。
姜玉蓉的心骤然提起，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
终于，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卫栖步履有些蹒跚，肩甲上沾着大片污雪和刺目的暗红。
脸上被树枝划破了一道口子，血珠凝成冰碴。
两人的目光隔着忙碌的人群，瞬间交汇。
卫栖在门口顿了顿，抬手抹去颧骨上的血冰。
然后，竟对着她，缓缓地扯动了一下嘴角。
仿佛在问：看到了？我回来了。
你的答案呢？
姜玉蓉的心狠狠一撞，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她猛地背过身去，假装搅动锅里的热粥。
热气氤氲上来，迅速模糊了视线。
她抬手，用手背狠狠擦过眼角。
身后，传来他低沉沙哑却足够让她听清的声音，是对军医说的：“一点皮外伤，无妨。先看猎户。”
接着，是沉稳的脚步声。
一步步，朝着她身后的火堆走来。
卫栖停住脚步，轻声道：“玉蓉，你的答案呢？”
柴火噼啪。
姜玉蓉的脊背，不由自主地微微僵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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