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乱象展风采

混乱中，梁红英望着小山的尸体，悲痛不已。她咬着牙，眼泪还是忍不住滚落下来。小山跟了她这么长时间，她把小山安排在酒厂，刚有个安稳的差事，他就为救自己丢了性命，让梁红英怎不心痛。

再看曹月红，早藏在了箱子后面，霍云龙用身子护着她，生怕从别的角度有人发起进攻。凶手还没抓到，梁红英不敢轻易露头。这人隐藏得极深，穿的衣服和大伙一样，专趁乱开枪。可按道理说，他身边的人本该能发现才对。

梁红英一想，我不能等，必须亲自揪出凶手才行。她见不远处正对着自己，有一个不高的窗口，她翻身起来紧跑几步，纵身一跃就从窗口扑了出去。这么迅捷的窜出去，就是不给对方偷袭的机会，她顺着酒坊的外围往对面绕。

外边也聚着人，大伙见二小姐有行动，都纷纷给她让路。这些人都是在其他酒坊干活的，个个忠心耿耿，既没罢工也没闹事。梁红英跑到响枪的位置，从窗口往里观察。

厂房内众人还在东张西望地排查嫌疑，毕竟出了人命。刚才乱战中虽也有人伤亡，但开枪杀人的影响实在太大。混乱中死了几个工人，有人正伏在尸体上痛哭，还有几个在互相争执，你骂我一句我顶你一句，喋喋不休。

那几个被打倒的可疑人物，早被北山来的乡亲们用绳子捆住了。十几个小伙子把他们拖到一起，手里拿着棍棒，看着他们。梁红英暗自庆幸有他们帮忙，不然局势只会乱得不可收拾。即便如此，眼下的损失依旧惨重。

梁红英观察了一番，没看出任何端倪，心里满是疑惑：枪声一响，他身边的人就真的没察觉吗？正发愁找不到凶手时，一个小伙子回头，她瞥见对方口袋上有个破洞，瞬间恍然大悟——怪不得没人发现，原来这小子是从口袋里开的枪！

这小子满脸络腮胡子，眼神飘忽。梁红英趁他不注意，双手一撑窗台，身子跃进去，动作干净利索。那小子还低着头伪装，梁红英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双肩。

对方一看情况不妙，伸手就去摸口袋。梁红英早有准备，一只手“嘭”抓住他的腕子，膝盖往上一顶，对方口袋里的枪直接被撞了出来，“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证据确凿，这小子就是开枪的凶手。梁红英迅速扭住他的手，他却还不服气，扭动着身体咒骂：“放开我，你个混蛋！”

梁红英一听这声音，只觉得耳熟。她“砰”地一下打落对方的帽子，一双熟悉的眼睛赫然映入眼帘。再扯下他的假胡子，不是小黑是谁！其实梁红英早发现小黑不对劲了，之前偷偷摸摸去清风寨的就是他，她早前就识破了小黑的身份，怪不得一开始，马大夫就对小黑又怀疑，他身上的伤是假的，所以马大夫才对他另外安排，就是为了监视他，现在更确凿证明他的确来路不正，是日本人的爪牙，还是谁的手下呢？现在必须问个清清楚楚！

小黑被抓了个现行还不服气，冷哼一声说道：“姓梁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小爷被你抓到，甘愿认栽！”梁红英想起从前和小黑相处时，他说过的那些热血沸腾的话，实在想不通他会干出这种事——竟然想开枪杀自己。她忍不住质问道：“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人，怎么会勾结日本人？还想开枪杀我，我哪里得罪你了？”

小黑嘿嘿冷笑着：“你没得罪我，得罪我的是曹家。你成了曹家的继承人，就是我的敌人。要是你只是曹家的小丫头，我根本不会找你麻烦。曹家跟我有仇，我必须杀了你！”

梁红英心头一紧，继续追问：“你快说清楚，你家和曹家有什么恩怨？我们曹家和你家有仇吗？”

小黑哼哼冷笑两声：“当然有仇！我爹就是被你们曹家害死的，我要为我爹报仇！”

“你爹是谁？”梁红英追问。

“我爹是梁老爷的马夫。”

梁红英又问：“那你爹是被谁害死的？是我父亲吗？”

小黑道：“你回去问问你父亲，我爹就是被他逼到悬崖边，摔死的！”

梁红英一听，手“唰”地就松开了。她自己也不敢确定有没有这回事，可若真有，小黑的行为倒也能解释。只是她从没听父亲提过此事，父亲那么老实，怎么会做出逼死人的事？

她松开手，正凝神细思，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小黑突然用头朝梁红英撞过来，想把她撞到身后的大池子里。梁红英急忙一闪，小黑扑了个空，自己脑袋朝下就扎进池子里。那池子足有十几米深，小黑当场就摔得脑浆崩裂。

梁红英吓得心怦怦直跳，看着小黑的惨状，无奈地叹了口气。可眼下根本顾不上他，有人摆明了要坑害曹家、颠覆曹家，她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她大声喊道：“工友们，叔叔伯伯们，你们都清醒清醒！刚才是有人故意捣乱，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让咱们吃不上饭！你们看，他们都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们还想不想过好日子？还想不想继续吃这口安稳饭？要是不想过了，你们就接着闹！不管是曹月红、我，还是你们当中的谁，只要是真心为曹家好，就不能再这么闹下去！我告诉你们，再闹下去，离开了曹家这块宝地，你们就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去处了！”

梁红英说话时情绪激动，她知道必须镇住这些人，不然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她又指着那些被绑住的人，提高声音：“你们看到没有？那几个被绑着的，绝不是好人！你们去查查他们的底细，这些死伤的工友，全是被他们打的！”

说着，梁红英走到一个受伤严重的工友跟前，看着他的伤势，心疼地问：“怎么样了？”对方摇了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就是内斗的结果！你们得到什么了？我都说了钱马上就送过来，你们还要闹！”梁红英对着工人们，发出了灵魂的拷问。

一番慷慨陈词后，几个火气盛的工人当即冲过去质问那几个被绑的人，对着他们一顿毒打。突然有人大喊：“他们是日本人！”梁红英其实早就看出来了。

这话一出，工人们瞬间炸开了锅，噼里啪啦地对着几人拳打脚踢。有人哭喊着：“我要报仇！我要为我哥哥报仇，是你们杀了他！”大伙把所有怒火都发泄到了这几个鬼子身上。

梁红英本想问问他们的目的、背后是谁在支持，可转念一想，问了也是多余——石太郎在算计曹家，腾本也在算计曹家，这些人混进来，还能有什么好心思？

她让人把小黑的尸体捞上来赶紧处理，看着小黑摔得面目全非的模样，想起他当初意气风发说过的那些话，只觉得可惜。但小黑提到的线索，让梁红英心里久久不能平静：父亲逼死了小黑的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暗下决心，回去一定要问清楚父亲。

这边出了这么大乱子，曹月红和霍云龙还躲在箱子后面不敢露头。霍云龙清点了人数，受伤的有十几个，死了三个人。他让人把尸体抬到一起，用布盖好，又拿出随身携带的刀伤药，亲自给每个受伤的人敷药。她的举动，让在场的人都十分感动。

见里边终于安静下来，曹月红才敢从藏身的地方出来，想偷偷溜走暂避一时。可刚走几步，那几个先前被她抽得满脸是血的老头看见了。几个老头“哇”地一声扑过去，一边追赶一边喊：“姓曹的，你想跑？没门！快给我们个交代，你凭什么打我们？”几十个人跟着朝曹月红冲了过去。

梁红英正在给大家分发药品，见状，本可以袖手旁观。但她清楚，眼下的形势绝不能再出事——要是这些人动手打了曹月红，支持曹月红的那帮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又要闹乱子。刚刚才把局面稳住，不服气的还大有人在，绝不能再节外生枝。无非是皮肉伤，敷点药再给些补偿，一定要把他们的怒火压下去。

梁红英立刻奔跑着赶过去，大声喊道：“你们都住手！别再闹了！”曹月红早就吓得缩到了墙角，前有阻拦后有追兵，根本无路可逃。

梁红英拦在众人面前，先对着那几个受伤的大爷道歉：“几位老师傅，你们都熄熄火吧。月红做得不对，确实不对，我替她向你们道歉，咱别再闹了行不行？你们的伤我让人给你们上药治疗，工钱我也给你们补上。现在酒房被砸成这样，咱们怎么生产？再闹下去，曹家酒厂真要关门了，你们愿意看到这一天吗？”

她顿了顿，又说：“我梁红英刚掌管曹家的事，没什么经验。今天这事太突然，我也没想弄成这样。主要是有几个居心不良的人潜入进来，在咱们内部挑拨离间，制造矛盾，还望大伙能理解。”

说完，她回头看向曹月红，大声喊道：“月红，你过来给大家道歉！你做的这事太过分了！”梁红英没给她留半分情面，她知道现在不逼着她道歉，事情只会没完没了。

曹月红一听当即急了，冲着梁红英吼道：“梁红英，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我就不道歉，他们能奈我何？有本事就让他们来，我看他们有几个脑袋！”她话音刚落，十几个小伙子就跑到了她身后，果然有不少忠心护主的人。

梁红英一看这架势，两边又要怼上了，赶紧转向那几个大爷说：“这样吧，大爷，她不道歉，我让我父亲亲自来给你们道歉，行不行？”

几个老头一听要让曹老爷亲自道歉，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了，连忙说：“这多不好意思啊。”其中一个仗义的老头儿说道：“算了算了，我们就吃这次亏吧。我们忠心耿耿给曹家干活，也没想到会这样。二小姐你大仁大义，我们都看在眼里。”

这老头又朝着人群大声喊道：“都是给曹老爷干活的伙计们，别闹了！都死人了，伤了这么多人，咱们还指望着在这干活养家糊口呢！收拾收拾，开工吧！”

有一个人带头，其他人也都跟着应和，哗啦一下就散了。梁红英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等她回头再看，酒坊里那几个被绑的鬼子，早就被愤怒的工人们用罐子、石头砸得没了气息。梁红英也觉得他们活该，这也算是让大伙出了一口恶气。

恰在这时，朱先生也赶到了，一看到现场的景象，吓得脸色发白。他身后还跟着小丁，小丁看到眼前的混乱，也愣住了。

梁红英见了小丁，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她指着小山的尸体说：“小山死了。”小丁一听，立刻冲过去，看清真是小山后，趴在尸体上就哭了起来。想当初他们从上海返回的路上，共同经历了生死考验，早就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小丁哭着问：“是谁干的？是谁干的？”梁红英指着黑子的尸体说：“是他。小山为了救我，被他开枪打死了。”

气不过的小丁冲过去对着黑子的尸体连踢了几脚，骂道：“他娘的，这么好的人你也下得去手！你到底是什么人？”骂完，他咬着嘴唇，两行热泪又滚落下来。

梁红英和小丁一起整理好小山的尸体，随后赶紧让人去买了几口棺材，把死去的人都装殓好。鬼子的尸体派人用车拉出去，扔到了山沟里；黑子和王龙的尸体，她也让人妥善装殓后拉出去埋了。

那些死伤的工人，其实都是被日本人所杀，但梁红英还是给了赔偿：死去的工人每家给一百块大洋，受伤的也都给了抚恤金。等该给的钱都给到位，酒厂才渐渐恢复了正常秩序，梁红英在酒厂忙了三天，才把事情处理清！

不过有个人的火气却没消，那就是曹月红。她走的时候瞪了梁红英一眼，放狠话道：“你还想管着我，占尽我的风头？你等着瞧！我算看明白了，那些人都在替你们梁家出头。你这姓梁的，在我们曹家绝不能留！回去我就跟我父亲商量，把你们姓梁的都赶出去，休想在我们曹家扎根！”

梁红英正忙着收尾，没理会她。可等处理完眼前的事，想起曹月红的话，她的心瞬间拔凉拔凉的。她知道这事儿跟自己没关系，可曹月红就是妒忌心太强，根本忍受不了自己在她之上。即便自己给曹月红分配了很好的职务，她也不接受，非要压人一头，显出她的优越地位才行。这样的人，真是太难相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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